山核桃长在山里,长在父亲苍老的记忆里,也长在我们的一片遐想之中。
全家围坐,温温的炉火与山核桃独特的脆香拌和着父亲幽长的回忆是每年春节最丰富的内容。
前些年父亲生病,叶姐来到了湖南衡阳水口山。从浙江僻远的山村走出来的女儿如今已成了一位知识渊博、儿女出息的母亲。父亲当然记得四十多年前,这个个头不高,眼神清澈的姑娘,老爱跟在当兵的父亲身后,对军人的爱慕和向往最后使她嫁给了军人。她的爱情和婚姻是父亲的一个杰作,是父亲至今都引以为豪的,也是叶姐至今都感恩不尽的。
四十二年前,已经是指挥营营长的父亲,到浙江省安吉市“支左”,搞社教,认识了叶姐的父亲——当年的公社党支部书记,并且住在他家,与他们、更与那个山村的农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叶姐当时还在市里读师范,假期回来,总喜欢问这问那,对军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之情。
安吉的山村,有一种特别的风景,漫山遍野是那高大的树,开满了白色的小花,秋天,树上结满了绿色的果子,圆圆的,剥开,里面是褐色的硬硬的壳,敲开,却是白色的仁,带壳炒熟,喷点盐水,那仁真是脆香可口,无可比拟的美味呵!山核桃比大核桃小得多,壳平整些,用嘴咬,容易破,只是很难剥出完整的仁,你愈心急、愈想吃愈不得整个的仁肉,但山村的村民也许是剥惯了壳,他们将核桃往嘴里一丢,象吐瓜子壳似地就将壳吐出来了。父亲在那里呆了半年,已经能剥出整个的仁肉了。父亲带回部队的山核桃,成了我们三姐妹和母亲最爱的美食,那余香啊,整整袅绕了四十年。
父亲回来后不久,叶姐的母亲来了,她悄悄地告诉父亲,大女儿大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父亲心领神会,通过反复研究审查,终于选定了家离安吉不远的连指导员,当时是根红苗正,忠厚老实的楼哥。
叶姐来了,叶姐不说话,只是笑,父亲知道,这门亲事,成了。友谊是这样结下的,亲情是这样蔓延的。四十年风雨,四十年沧桑,联系从未中断,而山核桃见证了这段历史,这份深情。
从山村里走出来的羞涩姑娘,尊老爱幼,相夫教子,儿子读到博士,女儿读到研究生,个个事业有成。而楼哥有着父亲般宽厚的胸怀,军人的忠诚和坚强,不同于世俗男子的柔情满怀,遮挡了生活的风雨,延存了爱情的火苗。叶姐理所当然成了父亲的女儿,我们的姐妹。
我们的孩子跟我们小时候一样,特别爱吃山核桃。我们祈望:山核桃维系的这份情能穿越时空的距离,拨开世俗的迷雾,代代相传,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