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上这条长堤,心就隐隐地痛起来,这堤边有太多的回忆,以及属于春天的青涩的气息。
那时候,我们的心空很小,小得只能容纳一个人。我们总爱从热闹处逃出,来到这里,牵着手,说些地老天荒的话,我们觉得甜蜜而富足。
还记得你骑着自行车带我的情形么?我们沿着长堤,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你说与我在一起,你就只想飞驰,这草织的堤岸就是步月的瑶池。
还记得夏天的黄昏你教过我游泳么?你对岸边不肯下水的我说:“诗人妹妹哟,你的想象力到哪里去了,只要想想,这汉江就是偌大一个澡盆,你还害怕么?”
在灿烂的星空下,我们口里说着:“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眼睛就痴痴地找寻属于你的那颗,属于我的这颗。我们明知道那挤挤挨挨的两颗星其实相隔遥远,仍然祈祷他们在天街永远携手同游。
那个冬天,风特别冷。我们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你将捡到的石子放在我手里,冰凉的石子火热地烫着我的心。我嚅嗫着语不成句,你微笑着抚弄我凌乱的长发,说了一句:“没有我的日子,你要好好珍惜你自己。”
少年多梦轻离别,后来才知道再亲爱的人,不经意的一次告别,就可能成为永远的陌路。
我们的长堤崩溃在这个枯水季节,在以后的滚滚洪流中,我们各自泅渡在生命的险滩,追逐着泡沫丛中的稻草或金条。
记忆不灭,岁月的车轮碾过一个又一个平淡的日子,只有最初的那弯月亮,还一遍又一遍地来我的窗前探望,在多少午夜梦回的辗转时刻。
邂逅无语,命运的绳索也曾一次又一次将你牵引到我面前,会说话的眼睛,难启封的嘴,海未枯,石未烂,我们的沧海桑田又何从话起。
在时空筑起的新的长堤边,我们俯首啃食着各自的青草,如我们多年前注目过的那群牛羊,只是它们的头上已没有了棱角。
驿动的心渐渐平息了,可是一踏上这条长堤,心还是隐隐地痛起来。这蓝色的泛着微波的河水一下子就迷漫了我的双眼。长堤宛在,清风明月宛在,只是逝水东流,少年的情怀不再了。
突然想拨你的手机,我什么话都不说,只让你听听这岸边的风声水声,可是习惯了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的你又怎能忆起这片河滩,怎能听到这来自岁月深处的故人的微语?
轻轻掩上记忆的门扉,不让唇边留一丝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