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系,作为这个强悍的理工科学校的弱势群体,一直以一种近代民族资产阶级的地位生存着,先天畸形,后天营养不良。说它弱势,除了在外受欺凌之外,即使在外国语学院也长期生活在彪悍的英语系的阴影之下,所以我们呈现出双重人格是可以分析出来的。说到日语系,它盛产体型娇小,性格柔软的女老师。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日语系的老师这么娇小可人,更不能理解的是后来进来的老师身高以等差数列的方式呈现出来,罗罗说:看到最后进来的女老师我常常忍不住有想打的冲动。我对此表示很没有异议。后来我某天远远地看到我们系主任曼妙的身影从远处驶过来我才发觉,原来是这么回事:所谓高度,也是有优良传统的。
我们就像小太阳幼儿园的乖宝宝在漂亮娇小的女老师的怀抱里度过了快乐的两年,这期间,欧阳叔叔日语系一哥的地位安然不动稳如泰山,我们谁也不怀疑,因为日语系真的只有一个哥,所以是一哥。一哥叔叔作为系主任交给了我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老师教过我,比如所谓老师,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学习还是以自主学习为主,他也身体力行把他的课改为了自习课;比如所谓教科书,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大学课本来就少,同学们又不会去看,教科书买了也白买,所以我们上课一般都是手拍打着空桌子,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老师脸上的黑头与毛孔;再比如欧阳叔叔认为教日文课其实没有必要水平很高的嘛,反正是可以忽悠的嘛,发音什么的一定要那么标准干嘛呢,只要你认为他不是在讲俄文就行嘛,况且对于一个普通话都说得不及格的人要求也不必要那么高嘛,所以一哥叔叔很自觉地把我们的日文课全部用中文来教,因为比起日文来,他对自己的中文更有信心。再比如他认为是他的课也不一定要他教嘛,放视频要名家来讲也是可以的嘛,所以我们现在想到中国文化概论课的时候就只有各位名教授光老头在脑海中闪过,一哥叔叔这么做是有理由的,他认为比起自己来,他对别人讲课更有信心。
然而欧阳叔叔给我们还是带来了很多快乐。这第一种快乐是他本人其实长得特别有喜感,我每次只要看到他娇小的身姿从远处过来的时候我就忍俊不禁,于是一天的心情就很好,一哥叔叔不年轻了,看起来却还是很嫩的,大概是他选择了一款很适合他的护肤品吧,他长得很嫩,但是眼睛还是很深邃的,他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改善我们民族资产阶级的地位,怎么推翻外国资本主义和本国官僚资本主义的双重压迫,用我们英文老师的话讲,他一心扑到了日语系的壮丽事业中。
第二种快乐是只要谈论他的话题就宣泄 了我们的情感,从心理学和医学的角度来说,有情绪就要发泄,长期憋着会导致内分泌失调。所以我们在每次骂完一哥叔叔后,情绪得到了长足的平衡。把日语系紧密地团结起来的一个因素是我们只要谈到欧阳叔叔我们都很有话讲,从大一到大四,所以如果你要去搭讪一个学姐,你可以以一哥叔叔作为话题的切入点,行之有效,屡试不爽。
所以再次强调,一哥叔叔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欢乐。
然而,欧阳叔叔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原因是日语系又来了一个哥,我们姑且称作二哥。此哥是个海归博士哥。水平高气场强,来势汹汹。二哥深谙佛道,讲起书来有讲金刚经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就想起《少林寺传奇》里的大师兄,一副中年发福,六根清净坐怀不乱柳下惠的样子。长得像个虎头娃,爱穿圆领衫,目不斜视耳不侧听,雍容华贵地上着很有深度的课,除了听得特别认真以外,我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忍俊不禁,因为我觉得他长得特别有福气,用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富贵长命百岁。我也曾经想到过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后来我忘了,后来我又记起来了,就是我们去大京水库的时候去看寺庙时见到的文殊菩萨,虽然性别有点混乱,形象有精髓就行,现在咱都谈意识流。
比起这位淡定哥来,还有一位哥是不淡定的。明明过了愤世嫉俗的年纪还学着那些个愤青们满口喷口水。咱们姑且称之为愤中伯伯。愤中伯伯教的是马列毛邓课,完全有理由喷口水,此课不喷何课喷?对着天之骄子,社会的中流砥柱,此时不喷更待何时? 此伯上课热情洋溢,激情横扫,每一天都像扎了鸡血,精力之充沛让我辈自惭形秽。 此伯每讲完一个书本上的观点之后就要讲自己的观点,大多数情况下都与课文相悖理,边讲还要边骂书本乱写,骂狗屁的政府,骂湖工大那群衣冠禽兽的领导层和教授们,也就是这厮是湖工大花高价钱买来骂自己的,也就是我们为他提供了一个宣扬自己思想的平台,我们成为了可怜的观众与麻木的看客。此伯上课拍桌子以来配合自己情到深处的节奏是很常见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从课桌上被吓醒的看客。还好课桌离讲台远,不然学生被飞来的口水传染上什么疾病什么的是很冤的。
但其实对于这些人到中老年依然保存着棱角,保存着天真的可爱的知识分子,我是带着崇敬之心的,真正的知识分子就应该无论活到多少岁都是这个社会冷与热的温度计,在历史的浩海中散发着永恒的光芒的往往也是 这些极可爱的知识分子。 而作为一个老师,这样的品质 尤其难能可贵 ,都说社会是残酷的,但社会都是由学生组成的,如果每一个老师都教会了学生什么是真正的是非 ,那么这个社会是不是会多一点真诚,这个世界是不是也会更可爱一点?在我高四的时候有幸遇到了这样一位政治老师,此君也是极其天真可爱的,由以敢说为人称道,一节政治课下来从上到下把国务院到村支书骂了个遍。所以我们那时个个都是愤青,个个都认为世界是需要我们解救的 ,我们将像保尔一样为全世界最壮丽的事业去献出我们全部鲜血和整个生命。 能不能真正去奉献不知道,(其实连无偿鲜血我都是舍不得的),但那位老师的见解还是像烙印一样刻在了生命中,不时翻看,所以我长成了一位积极向上,拥护进步事业的进步青年。
还有一位帅哥,为了表示本人重内在,轻外表,我把他放在了最后。此人的出现,给受荼毒的日语系众女生带来了文明的曙光,从第一节课起便爆满全场,座无虚席,这些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们。然而此君讲课完全是背书,年轻小伙子估计是大学谈了四年恋爱,要毕业了才背书考了研,从此加入了拿着教鞭背教科书的多数老师的行列。然而背起教科书来还是很流利的,普通话讲起来还蛮动听,恩,这是年轻老师的优点。其实像他这么好的条子来教书是有点浪费的,讲着无人听的行政课,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突然想起蔡依林的一首歌:不如跳舞,谈恋爱不如跳舞。放在这里便是:不如跳舞,教书不如跳舞。
今天其实是你们的节日,我又有点冒犯了。贫了这么多,只是想说,老师的好坏学生心里是有谱的,凭良心教书,凭良心做人,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我们都是祖国的花,还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