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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梦——其八(新娘)

  在梦中,我确乎总在找寻什么。找什么呢?梦中的我不很能知道,便是出了这梦境,坐着来“记梦”了,也仍然不能知道清楚。

  我所记得的梦境的最初,是在一处闹市。四下里挤挤挨挨的全是人,声响很嘈杂,间或有车辆轰鸣与喇叭尖叫,还夹着呼喊、吵嚷、漫骂、撞击之声,各各的交织、纠缠,组成大音聚,而我被围在其间。茫然中,一切又似乎很静谧,我听不到我所知道有的声音。

  我想到应该走,于是就走;一面走一面四下张望,显出在找什么的样子,总之是很有些恍惚,是梦中所特有的恍惚,而四近也全没有我所知道有的声音。

  两声唢呐的尖声倏忽的将我惊起,接着是婚嫁的乐音,铜器的打击与鼓敲很分明,繁漫的嘈杂被敲碎了。乐音的源来处,是挤得很紧密的还在慢慢移动着的一大群人。我是向来不愿去充当这样抻长脖颈的看客的,一顿之后,还是走。

  “新娘子好漂亮!”

  又是突兀的酒醉似的一声喊,我的心却忽而一惊,似乎觉得这事情和我有关,于是也准备挤进去,然而紧挨着的人群却自己散开,空出一道口子,我直捷走近去,看新娘一身鲜红嫁衣,绾发成髻,髻上有花,而妆影明艳,红唇欲滴,面泛桃花……

  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这感觉很飘渺,至于我不能记忆起是在哪里看见。但这感觉又很分明,明白的告诉我原来认识她。恍惚中觉得真有前世,而我就是在那里遇见过她。

  同她并走着的一个认不出面目的男人,但他脸面上的得意颜色又能很分明的觉到。左侧还有一个老妇人拉扯着她的手,看起来她自己并不愿意走,偶尔还转头看看。有一瞬我们的目光相接了,她眼目中的幽怨神色像利矢一般刺进我的心,即便在梦中,我也分明感到那一刹那的刺痛。

  她仍在走着,虽则不情愿,却被妇人拉扯,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希求她能自己挣脱出来,摆脱这并不心愿的运命。但她的一个回首,我又只看到她眼里的幽怨颜色,并没有反抗的光。

  我的心地很不平安了,满漾着刺痛与快意的波。决绝与恋慕、怨恨与怜惜、放任与挽救……

  我只得由我来挽救这幽怨中的美好了,纵使不能寻到更好的去处,也总得先来使她摆脱目下的非所愿。但她真的就不愿意么?现在她仍然在走着,虽则似乎有些幽怨,但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然而,现在,她一身鲜红嫁衣,绾发成髻,髻上有花,而妆影明艳,红唇欲滴,面泛桃花……

  然而,我决意要来挽救这幽怨中的美好了。我从人群中奋力的冲出,拉住她的手,转身拼死命的冲走。在满密的人群中间,我似乎得了大神通,“如入无人之境”,甚而至于有种在飞翔的感觉,一侧头,她含笑的眼眸就在左近,我深味着这醉心的大乐,真希望这就是永远。

  我们终于摆脱了那许多的人们,有关的无关的一切人。而梦境也突转到一个湖边。左手边有个小湾,湾里的荷叶正葱郁,满片的墨绿颜色上,几株白里泛红的莲花亭亭的立着,有两株开得正恣意,还有几株却是紧包着的花骨朵,其间还有些雾气上下缭绕。荷湾前面的水中有一座孤亭,跟湖岸并没有桥面连接,而她就倚坐在亭中的石凳上,还是那身红衣,还是那样美丽。

  因为很隔了一些距离,而湖面又有些烟雾缭绕,使我看不清她的脸面,是欢欣还是悲苦、是淡然、还是含着笑意?但即便没有隔着这不短的距离,没有这些缭绕的烟雾,我或许也不能看清她的心情。在我的似有非有的记忆里,她确乎都是以笑对世间,而我从来看不清她的迷人的笑靥后面的真情绪。

  现在,我只愿意她能就这样倚坐在水面的孤亭中间,也如一株微绽而泛红的莲花,不为任何人所攀折。“漂渺的名园中,奇花盛开着,红颜的静女正在超然无事地逍遥,鹤唳一声,白云郁然而起……”这是怎样的令人神往的啊!我沉醉了,有些飘然起来,仿佛飞身而起,缓缓游向湖心孤亭,游向心中的美好的所在。

  然而,我的大欢喜却渐消掉了,因为在半天空中游动许久,我还在岸的上面,隔她仍是那样的远近。我惶急了,拼力挣扎,一如不善水的小儿落入湖中,结果是只能慢慢下沉。

  当我没奈何的站在了岸上,心中满是不甘的时候,两声唢呐的尖声突兀的将我惊起,接着又是婚嫁的乐音,铜器的打击与鼓敲很放荡,温馨的静谧被撕破了。乐音的源来处,是远处的雾气中的隐隐约约的一条船。

  我一下就明白了,惶急中,铜击鼓敲的乐音使我心惊,而船也驶近,我看清那是一条木船,船身很破旧了,站在最前的是先前那个看不清面目的新郎,模样丑的可以,并站着的还有那个妇人,七八个吹奏手排站在他们后面,船的中央是一顶陈旧的花轿,四围还站了几个不知什么人。一面红色旗被一个小孩举着,因为没有风,旗面是垂着的,看不出新旧,但这样的被这个小孩举着,显得有些可笑。

  而她也就笑了,站起身来,我分明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和期盼。我迷惑了,而心地也黯然起来,先前的幽怨是怎么回事?我这又算什么?难道这一切只是我的无中生有的自作多情?

  船靠在亭边停下,新郎与妇人跨下船,鼓乐声中,她被两人搀着上去。船又开动了,她还是一个回眸,然而我什么也看不见。

  雾气更缭绕得厉害了,荷叶、莲花以及亭子都朦胧起来,木船载着她在渐浓的雾气中慢慢隐去,终至于消失不见,只余留下厌听的铜击鼓敲的乐音,还在刺痛着我的心地。

  (附记:就让这梦中的浓重的雾气将过往的一切全部都隐去,而我将独自在过去与未来之际奋然的前行。)

                                                                   1月17日

                                                                    肖  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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