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匹懒惰的千里马,自知自己拥有常人难及的斌赋和才华,静静地等待伯乐的出现。想着他该是大智大慧之人,用那双慧眼让我脱颖而出。从此,我便光华四射。可是,这心灵的沉睡竟一晃二十余载,伯乐还未出现,等待的千里马却早已不知如何奋蹄。我把自己的才华交给懒散一并葬在了过往时光的身旁,回首,已寻不到半点痕迹。
当年,我三年级,遇到第一位恩师,教我们语文,我惊讶于他的滔滔不绝,佩服他的出口成章。于是,在那个时候,心底沉睡的一种渴望被唤起,稚嫩如草芽。一晃晃的渴求着更多的雨露和阳光。也许,有相同爱好的人总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彼此。恩师发现我时,我正在心底勾画着一首诗的轮廓。他不厌其烦的问我问题,比如,平常喜不喜欢看书,写不写东西之类的。我只是很羞怯地答,吞吞吐吐的,一点也没有自己原想的自信。他眯着眼睛盯着我,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谈话快结束的时候,我说我写了一首诗,声音很小很小,但,他却听得很仔细,一下子有了精神,嘱咐我第二天带来让他看。
当时的情景,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我写的是雪景,在方格的作文本上,整整齐齐的抄给他,交上去,红着脸走出他的办公室。《冬雪景》寒风刺人骨/刹时鹅毛飞/我望窗外景/茫茫一片白。然而,毕竟是小孩子的热心,一会儿便忘记了。约莫过了两天,又是语文课,他站在讲台,当着全班读了我的诗,但,并没说是谁的。他的声音很好听,普通话也很标准,抑扬顿挫的,全班,连同我在内都听得格外仔细,认真。完了,他问写得好不好,结果,教室里一片安静。小孩子总是不会撒谎,也不懂得迎合别人。我却突然浑身燥热起来,呼吸也很困难,头快钻到桌子下面去了。他说:“先别说好坏,能迈出“写”这一步便已经是最大的成功!”教室里开始有了响动和低低的讨论声。他慢慢踱到我的桌子旁边,把本子递给我,眯着眼睛说:“不错,但一定要坚持!”在小伙伴们的目光和赞叹声中,我全身灌满了力量,用力地点了点头。并且,抬起了头,也挺起了背。小孩子总是这样,那时感觉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糖果。
恩师是个善良的伯乐,不知当年,我在他心目中算不算得上一匹千里马。但是,他用那温柔一鞭催我向前,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那首诗。在当年的格子纸上,是他用蓝色的钢笔抄写了一遍。他的字苍劲有力,却有种悠然的感觉,就像他眯着眼睛的样子。而,旁边,是他画的红色线条,做的圈点,以及修改的字词。直到现在,很感激他,也很想念他。
上了大学之后,风闻文学院有位很有名的教授,一生桃李无数,才华横溢,出版了多部作品,还是作协会员。于是,很激动,想着该是奋蹄扬鞭之时,千方百计的选了他的课去听。只是几节课下来,便很惶恐的发现,心中默默生出一种失望。他不合我的口味,当看到他的齐肩长发之时,当他在课堂上大讲特讲“性”的时候,还有听到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多是无病呻吟……”说的时候,对着的正是我交给他的一篇习作。“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有一段时间,我的悲伤无边,无助无边,疼痛无边,绝望无边,泪无边……”当时,我的父亲刚刚煤矿事故受伤,生命垂危,那首诗是我当时心情的真实反映。于是,我“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说:“这一点我不同意,您怎知是‘无病呻吟’呢?在您这儿的‘无病呻吟’或许放到他那儿是莫大的伤痛呢?我们不能因为不了解别人的心情而乱下结论啊!”说完,整个教室里一片安静,老教授讪讪地笑了。
自那以后,他看我的次数多了起来,也渐渐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给他看我的习作,他点着头赞叹,却没说什么。但,我却始终没有告诉他,那篇习作实出自我手,也没有让他知道当时我其实是在为自己辩解。只是,隐隐觉得他望着我的目光有些许的冷。他也曾把我的习作存到电脑上展示给所有人,大家读完便很热烈的讨论,当我期待着他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关了文档,慢悠悠地说:“来,我们看下一位同学的作品……”尽管这样,我还是从和我交流的同学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也是在那时,接触到了曹文轩,流着眼泪读完了他的《草房子》。期末考试结束,老教授仅仅给了我“60”分,史无前例。一起上课的同学不服气,想为我讨回公道,他便很是心安理得地说:“那匹千里马的锐气太盛!以后必定吃亏,我作为伯乐,愿效劳挫之一挫,以期助其行之千里。”我却很是平静,似是不在乎,似是早有预料。
只是,终于发现,在等待伯乐的过程中,自己太过投入,只是用心地等待,却忘了清醒。都说:“目乃心之明窗。”下一位伯乐,不知能否从我茫然的眼神中捕捉到千里马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