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一直记得,在我日益繁杂的记忆里有过一段小小的满足,里面隐藏了我已经远去多年的童年生活里的静世美好。它躲在时光深邃的深处,一经触及,便波涛汹涌。
止步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远远传来奶茶的《后来》: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疲惫的脚步,瞬间忘记奔波的劳累。我想,对于我的童年时光,我的眼神里总会带着盈盈的笑意。
那个时候的我,常常在角落里清理一堆过期的废报纸,像翻老祖母留下的百宝箱,乐此不疲。不时搬着爷爷买给我的画册盘腿坐在床头上,拿着彩笔在光滑洁白的墙上涂涂画画,晚边的时候被妈妈伶着耳朵哇哇大哭。喜欢光着脚丫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偶尔看一场大雨的倾盆,担忧着怎么把门前的那棵小树弄到客厅里躲雨。
那时,我身边有一群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小伙伴。我们一起背着书包走在每天的朝霞晚露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一起找枫叶做标本,藏在课本里当宝贝一样护着,谁也不准靠近。我常常偷偷的把姐姐的作业本藏到衣服低下带出来,撕破分给小伙伴们折纸飞机,回去的时候往往看到哭花了脸的姐姐,拿着藤条气势汹汹等着我的妈妈,还有担忧的在门口巴望着我回去的奶奶。
那是个什么年代?那个年代里,有不断告我状的姐姐,有絮絮叨叨催我起床的妈妈,有不断询问学习情况、规定着什么书籍不准看什么歌曲不准听什么必须读的严肃爸爸,有抚摸着我的小脑袋,随时可以避难的慈爱的爷爷奶奶。
时间如同转动的齿轮,日以继夜地流转。
如今,十几年一晃而过。就在我踮起脚去掰书架上的数理化资料书的罅隙,就在我埋下头担忧着考试成绩的须臾,就在我拥挤在嘈杂的食堂皱起的眉宇间,就在我深情的望着我的书架上沾满灰尘的杂志、漫画书、卡带的难过里,就在我一抬头一低头的明媚或忧伤里,时间就这样哗啦啦的过去了。
在这十几年的时光变迁里,我的姐姐已经嫁人成为了别人的女人。我的爸爸妈妈少却了当年的严厉,渐渐有了年迈的温和。我的奶奶已经瘫痪不能自由行动。我的爷爷对付着庞大的医疗吸血虫再也没有为我买过画册了。我渐渐有了成人的姿态和脾气。
童年里的美丽渐行渐远。
也不知道那辆红色的自行车还在不在仓库,也不知道我的那个黑猫警长的书包后来有没有丢,也不知道我床头那个小闹钟妈妈有没有记得换电池,也不知道经常趴在窗户下叫我一起去上学的小伙伴如今安家何处。
我渐渐不明了我是什么时候起开始不听老师的话?我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发现世界上有自己讨厌的事和热闹?
这些关于长大的词汇,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变得越来越让人无力计较。
梦里花落知多少。
有人说,回忆是个洋葱,一片一片剥开,总有一片会让你流泪。
当我坐在颠簸的公交上,看到车窗外背着双肩背包乖巧的沿着墙根走的小学生,他们穿宽大的校服,胸前别着古板的校徽,脖子上挂着有些痈肿的红领巾;当我走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听到我曾经背着爸爸妈妈天天塞到耳朵里的旋律;当我在昏暗的书店瞥见了我曾经烦恼过的三字经、唐诗宋词,看到相似的封面,我总会安静的立于一旁,内心一种想哭的冲动,有暖暖的感动。
那天看着龙应台的《目送》,我突然发现,其实,我的童年也留给了我一个背影,我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它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它也用背影默默告诉我:不必追。
我想起苏童一直追寻的三棵树,想起毕淑敏反复叨念的三间小屋。我想当我步入的世界越来越有成人的摸样,当空气里布满越来越多的喧嚣尘埃,我也该为自己找一棵树、一间屋,用来寄托和盛放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