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只镶着金色边框的黑木箱,箱子是伯父搬家时留给父亲的。平时箱子都让母亲锁着,只有在父亲空闲时母亲才会打开那只箱子。
我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问起母亲她只是笑笑不作回答。这无疑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看看那只箱子,那只承载着父母秘密的工具箱;可我同样不愿打扰属于他们内心世界的那份安详,我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去惊扰他们,默默的看着他们陶醉。
父亲很忙,平常大多时间都呆在建筑队里。偶有时间还要忙农田里的水稻,打理屋子后院的菜园子。我们家的菜园靠着厨房的后门,从村子正中的瓦房里搬进新居没多久,父亲就开始规划屋后的那片空土地。那年月我和弟弟们还小,最小的弟弟也就三岁。家里的环境不好,我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零食冷饮,肚子经常饿的咕咕叫,看到隔壁邻居小孩拿着苹果挥手向我们炫耀,心里既羡慕又憎恨。我们多希望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果园呀!没事时呆在果园里乘凉,看书,躺着仰望蓝天,听蟋蟀的呜鸣声。我们一齐向父亲响应:种一棵苹果树吧!我们要吃到累,吃到腻了才罢手。
那个年龄我们还不清楚南方的土质不能种苹果,父亲跑了几趟街才买到几棵瘦小的桔子树,面对我们几个小鬼眼里的疑问,他的眼里有愧疚,我们便不敢再张口嚷嚷,怕激起父亲的怒火,不管桔树的生死。
桔树种好后父亲又买来菜种,把整个园子装点得生气勃勃。父亲会定期给园子除草松土。我们渐渐遗忘了早有的果园梦,取而代之的是那片青翠的绿,我们全家人决议,把那片绿定名为菜园。父亲不在家时,我和妹妹会晃到园子里去除草。那些杂草长的很茂盛,总在拔完没几天又长出来了,它们挤在青菜的周围,肆虐的侵吞父亲施的肥。我们恨不能多长几只手,把它们全部拔出来扔到臭水沟里去。
我们家用来下锅的菜,几乎都是出自菜园。我和弟弟妹妹渐渐忘了桔树的存在,去拔草也把它们孤立在一边;只有父亲记得去照看它们。等到桔树丰收的那天,弟弟首先欢呼。两个小家伙跑到园子里去一连摘了十几个大桔子,坐在桔树下慢悠悠的剥皮,慢悠悠的咀嚼,饱了就躺着,累了便呼呼得睡去。
父亲见我们喜欢吃,桔子干脆就不摘回家了,我们想吃就晃到园子里去摘新鲜的。有时高兴我们也会给父亲留点,送到他面前,他笑的跟孩子一样腼腆。在我们几个小家伙眼中,父亲很多时候更像我们身边的朋友。有些话我们会对父亲讲,却执着的不肯告诉母亲;我们相信父亲,相信这种源于亲人又甚是朋友的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催破。
我后来知道那只黑木箱里放的是一叠厚厚的信,信件是我和弟弟妹妹们陆续邮寄回去的。我从此恋上了淡蓝色墨水的味道,喜欢看着父亲读信时的那种自我陶醉,那时候他那孩子般腼腆的笑容又浮现在我们面前。而关于写信,那该是我记录父亲的第二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