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学时写作文常说的那样,我的朋友吴甘妮,圆脸,大眼,短发,笑起来嘴角上扬,煞是可爱。这么多年来,吴甘妮这三个字是我心底的一种符号,代表着思念,回忆,青春,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隐痛。
在百度上输入吴甘妮三个字,会发现我所认识的那个吴甘妮出现在第六条——她的头衔是东航“东方万里行”俱乐部总经理助理。那还是2004年的新闻,而我在2005年也已读过。之所以现在重提旧事,是因为今天碰到了当年故校的老师,重拾往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1997年。上海。
我与初中同学秦念去她当时在读的华东师范大学探望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未作细谈。
2000年。依然是上海。
此时她已在东航工作。白领。打扮得体,讲话斯文,谈吐优雅,睡姿好看。而我当时在海门,替人打工,工资五百块一个月。去上海时正倍受感情困扰,神思恍惚,情绪低落。原本,打算看看她就走。她邀请我吃了午餐,然后送我到她所居住的小区后门,准备乘车离开。对于那天的情景,我真是记得太清楚了,连梦里都在重温。现在想来吴甘妮当时对我的挽留只是一时的情绪,或者只是一时的客套话,我却当了真。我甚至没有发现她眼里的犹豫,和那么一点点后悔,就欢天喜地跟她退回宿舍。也许当时她心里很难受,因为她本没有功夫陪我,而整件事情的本质在于,我们已经不是初中时躺在一个被窝里谈论心事的少女。无论是地位,财富,见识等等,都已相差得太远。我不清楚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愚钝,如果知道她有一点勉强,我是绝不会留下来让她为难的。
那是2000年6月17日。晚上我们去了外滩,南京路步行街。期间她接了她妈妈一个电话,我注意到她躲开我到花坛的另一边接了电话。而我在南京路上某个公用电话亭内,被某个人无情地挂断了电话。回去的公交车上,坐在她旁边,我以手掩面,流泪。她或许察觉了,或许没察觉。而此时此刻流泪让我觉得非常丢脸。一路无话。
回到宿舍,她并没有邀请我和她同睡。虽然那是一张并不宽的床。可在我想像中,我们曾经挤在比这张还要狭窄的床上过夜。我打了地铺。那时正逢欧锦赛,半夜我们起来看球。凌晨时她睡着了,而我双目炯炯。我看到她侧卧而睡,洋娃娃般的眼睫毛,嘴角微微上扬。她的睡姿是多么优雅呵!我深刻地意识到我们已不再是同一世界的人。她一直在往前,往前,而我停留在回忆里,原地踏步。
对吴甘妮最后的印象,是我坐在公交车上,而她站在路旁,渐渐浓缩成一个微小的黑影。我一直保留着她的手机号。做了母亲后,我曾经给她发过短信,署名是韩。她回信过来问哪个韩。我问她结婚了没有,她没有再回。隔了一段时间,再给她发短信,她又问我是谁。显然她并没有保存我的手机号。问她是否已在上海成家,她到底是没有再回。我忽然感觉累。她究竟是在逃避什么呢?是否结婚有这么不能启齿吗?还是,在她心里,我这个旧友早已被淡忘,她不想也不屑与我谈论这些琐事?或者,我在她眼里,已是如此庸俗不堪,跟她所处的圈子早已沾不上边?在那个纸醉金迷的大都市里啊,我的朋友吴甘妮已经渐行渐远,再也不是我所认识的有着一头乱糟糟短发和一个乱糟糟房间的小姑娘了。我们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经历着不同的故事,体验着不同的情感。她是毅然决然地往前了,而我却始终还恋着旧,还以为别人都和我一样,拉着回忆的手不肯松开。
但是我怎么才能让她知道呢,不管她走得多远,她永远都是我心里那个单纯的聪明的吴甘妮。这些年来,我无数次在梦里看到她,依然是娇小的身影,依然是纯真的笑颜,依然是清亮的眼眸。对她的想念,很纯粹,没有功利,没有目的,仅仅是想念而已。假若有一天她看到这篇文章,希望她不要因为我在她名字前加了“我的朋友”这样一个定语而心存芥蒂。因为不管她怎么认为,在我心里,我将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