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坐在抽水马桶上时突然想起那些事的。糟糕的是,一旦想起,原本汹涌的感觉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得不再次面对便秘的事实。
那些往事原本也是极细微的,像尘埃,零碎地,若有若无地飘散着。总是在我快要遗忘的时候,莫名地又在脑海中上演。我看到两个女孩的脸,一个清秀,一个端庄。她们对我怒目而视。我在她们的目光中狼狈不堪。逃之夭夭。
2000年。上海。华灵路某住宅。
我去探望朋友。与朋友的两位女同事共住一室。时静。王涤非。我住在时静的上铺。王涤非在我对面。在上海的那几天里,我行为乖张,举止反常,很不讨喜。我很有自知之明。但我始终神情恍惚,心里极度失落。没有心情把自己扮成大家闺秀。比如我在王涤非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开门出去。于是我真的打开门,听见王涤非在身后尖叫。我转回头,才发现她身上只有三点式。明知应该说抱歉,可我没有。我居然笑着说,我是故意试试你会不会尖叫。再比如夜里失眠,悄悄从上铺爬下,拿了烟,再悄悄爬上去。也许当时她们中某一个正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着我,也许她们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散落在时静床前的烟灰,无论怎样,次日凌晨,我已经悄悄离开。
最笨的一件事,是我在天未明离开时叫醒了时静。我在桌上留了封信。对方是一位男生。信中语气幽怨,无奈,希望从此与对方做好朋友。明眼人会看出我是喜欢那个男生的。问题是我所探望的那位朋友,在她们眼里,与我男朋友无异。我请时静帮我寄掉那封信。但我忘了留下钱。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容易被人误认为我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而且,那封信也容易让人认为我是个花心博爱的人。
我承认,我确实是个博爱的人。但我不认为我花心。
在上海的那几天,是最刻骨的回忆。我所喜欢的人,当时都在上海。关于爱情,我一直不是个勇敢者。我始终在游离。在选择。在逃避。当我终于决定勇敢一下,追到上海的某一处,去找寻我所留信中那位一直暗暗心仪的男生时,对方却比我还要退缩。回到宿舍的当天晚上,时静的同事,又在我开口之前说,我们只做好朋友吧。
我在一天中失去了我曾经以为我一直拥有的东西。原来所谓的有把握只是我的幻觉,看似牢固的东西会在瞬间瓦解,支离破碎。我是爱情的落水狗,浑身湿淋淋,没有任何稻草可抓,只能在夜里,悄悄抚慰一颗狼狈的心。
说了那么多,似乎有为自己洗脱罪责的嫌疑。好吧,如果可以,请允许我在此对时静,王涤非郑重地说一声,对不起。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你们也许早已忘了我的模样,但我始终是记着你们的。如同我临走前给你们留的纸条上所写的那样,仍然随时欢迎你们联络我。虽然那时我所留的呼机号码,一直到停机也从未曾出现过你们的名字。多年以后的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过得好吗?请原谅当年我的张扬与偏执。我一直怀念着那段狼狈不堪的岁月。至少,它让我学会了在疗伤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