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田野,斜阳并不暖,风很冷,几棵松树,叶簌簌,野草不畏寒,熬着人所感觉的冰凉,小河流,水不算清澈,两岸上有人,安静的,都钓着,期待中的小鱼。不追求太多的情趣,但求收获。收获是美味,之后,在凛冽的黑夜,难以入眠。
又一日,午后,准备去钓,准备的比上次更周全。是阴天,田野远处,薄雾飘渺,在那一边有船,运着黄沙或泥土,抑或空船,正要去装;不用说,风没有,有雀低飞,消失于不落的叶里;两岸上,人不多,偶尔答一两句:冷啊!冷不冷啊?--吃上了没?有多少了?--今天晚上大概不用吃饭了 -几条,少了,收获少了,也许,话是因此而多起来的吧。收杆了,橡胶的雨鞋,踏过不屈的众草,想着刚才钩上的鱼,挣扎的小鱼,其实都一样,都是为了生命存在的自由权。
晴朗的黄昏,天边是深蓝的天幕,下面是一-起伏连绵的山脉,所有山顶之上,连着层层彩霞,白云,似人,也似兽的白云,慢慢的,变幻的一团,就那样奔来了,向彩霞,向山巅,为着什么而追赶,又什么而消逝。才发觉,岸上的人之中,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缺少了一个,不,是,应该是缺少了两个,那个跟随的人也走远了,问:还会来吗?答:会,会来的,这里是他的家。
三年后,对,就是他,一样站在冬日黄昏的河岸上,黯黯加入了这静钓的人群里,依然是那年的钓杆,凝神不动的钓杆;任寒风再擦,一次次的,一遍遍的擦不去!那是苦念父亲的热泪,那是看见了生命的热泪,那是看不见了生命的热泪!泪光中,有挣扎的鱼,有不屈的草,还有橡胶的雨鞋--无所谓,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任泪如心血,任风如岁月――钱啊,不必那样的挣扎了,我就让你回去,看哪,我正把你放给河流,你生命的河流。
生命何等的脆弱,一场病,就是鱼被抛进了的沸油,炸,狠狠的炸,正面反面都炸,到骨髓,炸透每一根神经,跑不过一个细胞,一定要熟透,才美味,但是,被炸的,一切都没了――没了一切,是因为没了自己。
又一年,他和女友扫过很远的墓地,那不在清明,在冬季,满 山的常青树,风瑟瑟心萧然,一样往年的斜阳,山已无流水,半山眺望中的晚霞,道不明生与死。
决定了――他们再来钓一回,为了两个人能够共同纪念,一起感受那种并不暖的默默倒流,轻呼吸。深思量,活着,究竟应该怎样,才不会让后人如此的惋惜,如大自然宁静而无为么?如鱼儿无忧而自在么?如热泪盈眶而滑落么?
冬季的田野,斜阳并不暖,风很冷,几棵松树,叶簌簌,野草不畏寒,熬着人所感觉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