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可以祛我邪念吗?音乐可以平寂焦虑的灵魂?我的邪念指的是贪婪和放纵,是衍生焦虑的创口。我不能控制,不愿控制对功名的痴念。不是贪是什么?总想写出慰心人赞的文章,总是奢望意外之财,名贵加身,不是贪欲是什么?而一旦这些愿望与事实抵牾,便纵酒淫乐,不能自拔,好生生坏习惯成为恶习,小恙浓化为恶疾。
就像我这样的下午,翻来覆去,找到所有手下的书刊其文章,要寻找到一个洞口一条道路而进入,逃开我不能静思而灵感到来的困境。如此焦虑若困兽,望到窗外的天光,见远方灰黄光中的模糊丛林,不觉得任何的美来,无娟无秀,昏昏然只听到二十年前如今似已丝毫不在这里的空寂,约莫触动二十年后此地的繁荣与我生命的残墙颓叶。
我侧耳听一听,除却隐约着时光破裂的墙音,尘埃落地的声响,衰老走近的狞笑,便只有飞驰的机械声,和无忧虑与命运和人生的孩子们的嬉闹。我认真的看一看,早起那别了数日的太阳乍一朗朝,那西垣操场上的行行白杨,树叶已彻底的败落,知道以其瘦俏俏之形。来告知秋之萧萧瑟声。我听不到我和儿子前个周日,在绿水河畔来回钓鱼时踩动着软草那厚厚树叶的喧哗,却反而感慨,又一年的时光被我的邪念所误所抛弃,被我的贪欲和放纵所蒙蔽日久,在这样一个无课而值夜班的有限时空中,忽然呈现载我的眼前,像自己赤裸着下体在众人面前无法遮掩的走过,羞愧的梦境一般。
我的理智告诉自己,是不能慌张的,不能焦急的,功利的急欲与生的本意是相违的。这桌前的小坛旱荷,不是在这少人浇灌的少风沐浴的室内旺盛的成长吗?虽然,刚才的一篇文章还闪着冬季里无生命的僵硬的寒冷物质的那些光亮,虽然这坛碧绿的五六七叶的旱荷,必然在酷寒中冬眠或死亡,使我分明看到春天的生机还在她的枝劲,夏日的温度还留在她的茎叶,秋光在她的叶面上发亮。自己常常奇怪,为什么暑期之中,常十日或更多些的并不关照并不提携并不给予养料的小小生命为何如此顽强,分明见她高大的叶片,一叶又一叶地瘫软枯黄了,却又在自己的根部,生出新的叶片?如此不断枯黄不断新生,默默而骄傲地伸展着她闪着碧绿光亮的叶片,好像不知冬的凛冽,不问死的模样。那高大的杨林,那秋的瘦俏,那秋夜中冬的寒凉前锋所留下的枯褐色的血污,枯褐色的一脚上去听到一地尸体的粉碎,竟不如这不要人管,不生花丛,不曾烂漫的小坛生命。
说到这里,我真的有些自卑了,站起身来,去听楼下传来的另外一种噼噼啪啪的定是草燃的火声,因为团团蓝色的烟雾正从碧荷的后面升起,正从碧荷平慰了我的焦虑而留下的清空中升起,向远处的模糊丛林腾腾展开。让我不再忧郁那二十年前此地的静寂和彼时的颓叶残垣。哦,果然是楼下靠左边院落的野草在噼啪燃烧,那炽烈的久违的野火闪耀着纯净天空中的阳光般辉煌的火焰,欢叫着燃烧,焰火上涌起的蓝烟让我看到风的影姿已经到场,那欢叫的向上燃烧的声响,是我写作的快乐,是冥思点燃之后的大喜悦,是笔在天空书写书画滚滚蓝烟之后的心疾暂愈,不再生邪念,行贪到,而见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