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知道,丑陋的毛毛虫会变成美丽的蝴蝶的。书上的文字很煸情地描述,只需要一朵花开的时间。人们也就相信了,一致认为那是一种幸福,绝美的蜕变。过多的文字渲染,蜕变的过程被人们忽略,只呈现了蝴蝶张开翅膀飞去空留余香的美好结局。而我,却固执地探索着破茧成蝶的秘密,也领悟到删繁就简,痛苦挣扎的成长过程。结事的结局是,我挣脱沉重的束缚,翩然飞去,回望过往驮着自己狂野灵魂的躯壳,静静躺在岁月的青草地里,庸俗的外表那么的突兀。我扬起嘴角笑了,为今天的轻盈脱俗。那么那么的倔强。
奔跑,在斑驳的小巷深处
疯长的青苔,是守候的思念
思念的长发,来回拉扯
纠缠不清的孤寂,牵扯着心底的疼痛
谁种下思念的种子,疯长,开出血红的花朵
美丽的疼痛,让生命绽放绝美
奔跑,回眸
在深深浅浅的小巷
惊慌失措的眼神
惊飞墙角的飞鸟
有那么一首歌,空灵,忧伤。写歌的人不知道是谁,唱的人是那个忧郁的少年,有着干净明亮的眼睛,在陈旧不堪的天台跳舞的人,是我。
你说,你总会跳着舞,像蝴蝶般飞去,一去不回,你心太野。
我说,故事的结局,我依然会在天台独自跳舞,等你……
你抱着吉他已离去,风太大,吹走我的言语,你听不见。
花未开,人早已离开。百花灿然,空守只是寂寞而已。
若干年前,我匍匐前行,春天来了,我依然是那只等待的毛毛虫,爬行于姹紫嫣红的千娇百媚里,抬头,在花间能看到的遥远蓝天,明媚的阳光,细碎地从花树间倾斜下来,洒在我头上,我很满足这温暖的阳光,这种快乐在旁人眼中是如此卑微,不屑一顾。一只没有蜕变的毛毛虫,她是不可以起舞的,她没有表情,没有洞悉世事的明亮眼睛,所有喜怒哀乐只有深深埋藏于心底,没有眼泪,痛苦里不可以哭泣。背负丑陋的外表承受所有人的厌恶,静静生活,只等有一天,受过千般磨练,将丑陋的外壳血淋淋地从躯体剥离,破茧成蝶,轻盈起舞,人们会有太多惊艳的目光,蝴蝶并不是天生会跳舞的,她在承受蜕变的痛苦时,也将未来的美丽一遍一遍地在心底演练,以求蜕变后的瞩目舞姿,向世人证明,自己已不是那低眉顺眼的虫子了。
有人会问,蜕变成蝶,到底需要多时间?我摇头,笑而不语。这个问题其实还是要问自己。
每个人从襁褓中走来,一直都在蜕变,或多或少,都有目共睹。
第一次哭,第一次笑,一路走来,都是一次次的美丽的变更。
记忆开始得比较早,我最初的记忆是,在昏暗的厨房,被奶奶用一条鲜红的背带绑在背上,弓着身子,用一把草扎的把子一下一下地涮着一口乌黑的大锅,奶奶齐耳的黑亮头发,被房顶小小的天窗透下的光线,折射着柔韧的光,借着昏暗的光,我看清奶奶背上紫花衣裳上丝丝缕缕的纹路,紫色的花朵,在我稚气的眼中播下了种子,记忆中最早的颜色。
原野上,婉转的小溪潺潺流过,带着山间松树清新凛冽的气息,年轻的母亲梳着乌黑油亮的两条大辫子,在小溪边搓洗衣裳,阳光洒下来,映着水色,母亲的黑发透着墨青色的光。母亲抬起头对我微笑,我的心如欢快的溪水,在小石头与水草间跳跃流淌,卷起溪底细微的洁净沙粒。遍地的野菊和蒲公英,在阳光里开得纷纷扬扬,风不止,蒲公英雪白的花瓣在风里飘飞,飞满整个原野。像雪花。原野上夏天的雪。大片大片流紫,像燃烧的云朵,落在苍茫的原野上,散发着世界尽头迷离的色彩。烂漫的紫色野菊开到了烂醉,开到荼縻。我用不经世事的清澈双眸,注视这一切,在漫天飞舞的飘絮中笑了,笑得山花烂漫。
有一首山歌的调子,依稀记得,直到今天,睡梦中能哼出几句,很久以前,母亲用这首歌谣,让我安然入睡。
先生教过: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很多年后我独自从睡梦中醒来,清冷的月光,婆娑起舞的花影;梦里不知身是客。很多美好的东西,在成长中悄然流逝,一去不返。留在有限生命里的,是无限的伤悲与怅惆。自己安慰自己说:这是成长蜕变的过程,总有一天生命会繁花灿然。很多时候,众人皆醒我独醉。或者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而恰恰我们这些庸俗的人群却分不清谁在看谁的戏,谁在听谁的歌,是当局者,也是旁观者。我在冷眼观看别人的闹剧同时,也有人在旁边对我的好戏拍手称快。形形色的花花世界,像一条被各色颜料污染的河,流动的河水,把人们染成不同的颜色,早已失却了生命最初的纯与真。而我,也匆匆忙忙随着人潮淌了这趟浑水。
一场骤来的雨,陌生的屋檐下,将雨伞送给一个自以为很温暖匆匆赶路的陌生人。记住一个很耀眼的微笑,然后在冰冷的屋檐下淋得湿透等着他回来,浑身冷得抽搐,手上还残留着他手心的余温,却不见等的人回来。太久太久,冷得几乎不能呼吸,却久久不愿离去。那人从我手中取走仅有的一把伞,轻而易举地用等待与我交换。
漫长的等待,那天打湿在心上的雨,依然可以拧出水,很冷很冷。用自己的卑微,一点一点的,在世人面前爬行,为的是积聚力量,总有一天会破茧成蝶。蝴蝶飞去,过往的一切会留丑陋的躯壳里,从此骄傲地活着,骄傲地正视曾等待过的人。
这一天,我在等待,也同等待遗忘的时间。遗忘,这个字眼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释译。
有人问我,可以爱你么?我摇头,我无能为力。我的爱已燃烧过,死灰难复燃,我仍然在灰烬中苦苦等你,即使不知道结局,不知道你的记忆里如何刻划我的模样,或许你的记忆早已没有了我曾送你的那把伞。
等待的人,太傻,也太苦。
背着思念的包袱再次前行,不能放弃对前方的向往,不能放下心底的纠结。两者同行,两军对垒。思念与梦想,一样重,一样多,谁也不能轻易将对方击败。
安慰自己,这也是另一种磨练,也是人生与心理蜕变的过程。
昔日的清冷的莲花,会在夏末一点一点结出剔透的莲子,很结实。剔去苦涩的莲心,莲子很甘甜,苦的只是心而已,忽略的也是心而已。
繁花会在金秋结成沉重的果实,梦想也会一节一节开出艳丽的花。
轮回的日子,我见到了很多很多的奇迹,见证过很多很多的绚烂。也亲眼看见自己晶莹的泪水与汗水,一滴一滴渗透肮脏的泥土里,然后发芽,顶着耀眼的露珠。绿色的孔雀张开绚丽的尾巴,迎着金色的晨光起舞,美丽的金丝猴,飞快地爬到高高的棕榈树顶,好奇地张望;妩媚的狐狸,半眯着迷离的双眼,注视着林间开得粉红粉白的野花;娇小的画眉鸟,在枝头跳跃婉转地歌唱,歌声陶醉了对面妙曼的野猫……
我遇见了无数的美景,亲吻了所有盛放的花朵,却没有亲吻到你的脸庞。
贝壳里不是天生就有珍珠的,是一颗硕大的沙粒钻到蚌里,丑陋的蚌将壳合紧,将一颗粗糙不堪的沙粒,用自己的身体的血肉紧紧包裹。日积月累漫长痛苦的磨炼,用血肉之躯,将沙粒的尖锐的棱角磨平,磨圆润。记不清多少个煎熬的日日夜夜,这种勇气,持之以恒,当蚌壳张开的时候,一颗璀璨夺目的珍珠便呈现于世人面前。
记得儿时一条很幼稚的IQ题:一只毛毛虫爬到悬崖边,却不见了,为什么?我说,毛毛吓坏了,跳崖自尽了。邻家的大姐笑得前仰后合,半天说,毛毛虫变成蝴蝶飞走了!那一刻,我看见了一个最美丽的传说,这个传说无形地紧扣着我今后成长漫长的日子。我深信在所有苦难的日子尽头,我会退去青涩的外衣,在山花烂漫的日子,自由起舞,作华丽的旋转。
心里的雨,淅淅沥沥。江南的小城有着浓厚的水彩色,将心底的水,一遍一遍揪拧,当天空偶尔放晴的时候,将记忆翻晒,闻着太阳清新的香气,一个人总会独自遥望天空微笑很久很久,也悄悄在想念里独自惆怅很久很久。
独自等待延绵牵扯的岁月,苦不堪言!
悄然蜕变织就繁华的日子,咫尺天涯!
……
当纷繁的紫藤爬满窗台的时候,我又听见沉寂很久的天台又飘来的天簌一样的吉他声,飞快奔向天台用尽所有力气推开沉重斑驳的铁门,冗重的闷响过后,一束温暖的阳光迎面照来,我不由得举起苍白的手挡住突其如来光线。许久,浅蓝的牛仔裤在遍地的绿萝萦绕中逐渐清晰,仿佛雨后蔚蓝色天空的纯粹。少年转身对我微笑,我看到了天空下的春光明媚。这个曾看似狭隘的天台,竟随着天空浮动的流云,慢慢延伸,如原野般辽阔起来。我一步一步走向天台中央,在遍地的绿萝间,将身体优美伸展,将自己想像成儿时那只拍着翅膀掠过溪水矫健的水鸟,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