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四一个人,在他的小山村已经整整两年了,按照他的话说,他还算是一名负责任的,教书的,是的,他说他就是个教书的。曾经第一次问他在哪里,他发过来两个字,我,竟然有一个字不认识。我问那是在哪里,他说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时常想象他所在的地方,绿树成荫,几座大山紧紧包围着,仿佛几辈子也走不出去似的。他一直一个人,在那里。
“为什么不出去?”我总是问他。
“去哪?”他说。
“远方啊”
“还有诗对么?”他发过来一张笑脸。还有几个呵呵。
“麻四同学,你觉得一年级轻轻地呆在那个鬼都不会去的地方,你觉得有意思么?”我,一直是有点疑惑地。想想大学的时候,他,那么与众不同,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他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老师嘴巴都讲的都是胡扯,当时老师正满头大汗解释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听到这般无赖的话,大家可以想象当时老师做何反应吧!当然。麻四被当众羞辱,让他承认错误,麻四,拒绝!他说老师只是在照本宣科。大学三年,这是麻四第一次将自己暴露在全班同学的面前。经过这一回,班里同学都对他刮目相看,当然,也包括我。以前,他给我的印象只是怪,就是怪,无论穿着,还是谈吐。他总会冷不丁讲出一句奇怪的话。他平时根本不怎么上课,但是无论多难的专业课,他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能完全拿下。他说他那时候喜欢一门专业课,认真学了一学期,但是其他同学根本不知,那门考试他拿了满分。思绪一直停留在大学时候,忽的手机屏幕亮了,他又回信息了。
“怎么就算是有意义,其实人一辈子很短的,走到最后都一样,我喜欢我的工作,我的学生,我喜欢在学生面前坦白无遗!”
“但是,但是现在的教育体质,,我,我怎么感觉没办法很好的教育学生呢?”我又丢过去一句话。
“我只是个教书的,我并不是教育家。”他想都没想,便回复了我。
“蓝,你喜欢夜跑么?那种感觉真的棒极了”
“我,没有,只是偶尔晨跑”
“可以试试,夜晚,一个人,穿梭在几乎无人的路上,耳朵里放着音乐,那种感觉,就像大脑完全被放空,那一刻,真好,放下一切偏见,一切评判,有的也只是当下的一呼一吸。”看着他发过来的这些字,脑海里便是身穿黑色外套的他,在夜色里奔跑。
“放空么?让大脑放空真的好难,哪怕一分钟,我觉得真的好难”我立马回他。
“是,这的确很难。透过人类的那双眼,有的,更多的也只是评判,还有偏见,我们始终没办法不评判。”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么?你,会离开你的地方么?”
“不会,我讨厌奔波”就是这样,麻四总能逻辑清晰地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你会不会觉得我仿佛老态龙钟,一个很老的人?”他又问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生命里,有一股能量一直被压抑着,我总是希望有一天他能爆发出来。还有,我喜欢你写的诗!”
“呵呵,是诗么?那些只是我灵感突发写得几个句子罢了”
“你想成为作家么?”
“不想。我只是偶尔喜欢写几句。”
“我这会一直坐在河边吹风,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连一点光晕都不在了,我要去跑步了,再聊哈!”
“再见!”
我,又打开网页,是麻四大学时候注册的一个论坛,他总会在那上面写点东西,四年下来。已有好多。麻四这个名字,也是他给自己取得,不知是何来历。我一直都没时间仔细看他的文字,今天特别想要看看。点开来,竟然,只有2013年的那一篇,之前的,之后的,他竟然全删了。我顿时觉得失望。记得他曾经写过一篇故事,是说他四大爷和一只黑色蚂蚁的事,只是今天是看不到了。点开看他唯一的一篇,没有标题,只有长长的故事。他,和那个他叫姐姐的人,在火车站见面,又分开,从此再也没见。
他曾经在文章里说他讨厌他的父亲,他说他的父亲是混蛋,他说他的母亲是一个多事的女人,他说他庆幸后来这两个人都离开了他。
他的文章里,也曾这样写道,夏日清凉,他拿着锄头蹲在草垛边,手里点了一根烟,不远处,一女孩一身洁白的长裙,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青春里,刚刚发育着的身体,总有些许隆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又害羞地低下头。他说村里只有女孩喜欢他,和他说话,说很多话,他说他们只是说话,直到他离开去外地上大学,他交女孩的手都没拉过。他说他总在失眠的夜里想起那个女孩。这些,都是麻四大四时候写的东西。
其实麻四家里的事,我也不清楚的,只是大学时候,听的一两句。他是孤儿,爷爷奶奶一手带大。高中时候,他学习成绩时而好,时而坏。物理,他每次几乎满分,但是英语,他有胆量考零分。我曾经听说他在一次英语考试竟然在写作部分用汉字这了一首短诗,呵呵,这也就是他,能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大学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毕业了,他会完全释放自己一直被压抑着的与众不同,他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谁想他竟然安安静静地呆在了那样一个地方。起初总觉得他真的是给耽误了,但是后来,每次听他的“评判二”字我究竟是在拿什么去评判他的生活,是社会地位?还是金钱的多少?还是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呢?他总是说生命其实真的很简单,真的不需要太多太多,如果这句话出自别人,我只会觉得矫情造作,但是他说,我果真信。不为别的,就为那几句清冽如泉的句子,他,始终简单地像个孩子。
他一个人在那里,他说他会孤独,但是他很快乐。
没想再说什么,我只是希望他能平安,能有人死心塌地地爱他,愿他一生宁静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