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宰之鱼的告白
鱼的寿命有多长?多数人回答不上,我也只能固有叹息的扭回头,却总是问不明白。大家所见之鱼,多是被空气所缚的,困于器皿或刀俎的,因此很难知道鱼的自然死亡吧。鱼是怎么自然死的呢?没有见过老死于渊的鱼的形状。据说,大象知己大限将至,便会步出族群,寻到他们隐秘的墓址,悄然长逝了。那鱼可否也知道自己的大限,也有自己的墓址?
一个人推测对我说,鱼的死亡是钻入水草窝内就死了的。这话常常漂浮在空中,没有落下成墨,让人不能信服;古人是知道鱼性的,却只找到“鱼入旧渊、鸟投老林”之类的诗句。当然,人所共知,鱼们确乃自然中典型族类,随波逐流,自然而然,不喧嚣,不争斗,群居而和,悠哉悠哉,自游就是自由吧。
每天的早晨,我路过一个街口,总有一个老者,篮售刚刚捕来的野鱼,引不少人观瞻。那是真正的野鱼,归隐野水远山的野鱼,捕鱼的网就在老者的身后,一老妪蹲着择净淋淋水草,织补漏网。那老水新鲜的气息,在他们的周围氤氲。哎,这些自游的不法于礼规的鱼们的命运,就这样,在喧闹的街头被人兜售了。
这些自由的鱼们,本来就不该这样的,它们不犯人境,不污庄园,不秽天空,也不食兰草烂肉,在清澈的溪水河水之里自由自在,却不幸被欲望极强的市场,连夜带明的捕获了,斩杀分散到人的各家,人的厨房。
当然,有些鱼的死是活该的,比如鱼塘中的,那是专门有人供养,供人钓玩,供宴礼用的,养育它们的目的,就是这些,其死当然,死得其所,死的不亏,活到该死。怎么可以和山溪野水中的鱼可比拟呢?
那些不入人境,不触人气,不入人眼的野鱼,如若能够老死山川,从容水墓,该是怎样干净的福分?该是多么值得向往的悟境和妙域呀!那是佛陀家里传说的涅槃吧------是南宗“人人自有佛性,人皆可成正果”的又一活例。
近春节,女同事对着电话说:“妈?其它的我都买,那鱼我弄不成!看着那敲啊杀啊,我不买,我不弄!”我也盯着春节即将到来的厨房,盯着厨房里这黑色大理石面上的案板,也就是俎案,仿佛看到一条黑色的泛着神秘光泽的野鱼,这俎案上的野鱼,一个人,怎忍下手?别无良策?
上班的来路上,湖滨桥东口,寒冷凛冽的深冬,仍然有两只滚动着水泡的褐色大盆,里面是一尺之长的鱼在翻滚,那滚出的气泡是鱼们不清的告白或遗言吧。为什么盆中不结冰呢,那样,它们仿佛就回到原居的处所,回到故园故渊,即死而慰安。去之大盆不远的地上,一层塑料的见丈之地,到处都是屠鱼的血迹,有两个人站立着,在死亡和生命,在山溪和坟场之间,轻松的交谈。
一层塑料的见丈之地,到处都是屠鱼的血迹,我不能多看,厌恶的想要作呕的加快脚步走开,我仿佛听到那不是它们的告白和遗言,或者哲言和咒语,而是自己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诅咒和告白。我的呼吸,我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