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土地,心中虽然还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激动,却找不到去年的那种惊喜与期待。熟悉的校园,熟知的手续,熟络的同学。宿舍除了换了一栋楼换了一个楼层寝室以外,方位结构依然如故;饭厅还是去年的饭厅,工作人员还是去年的工作人员;教室还是设在机电学院的多媒体教室里,只是由原来的两台空调柜机增加成了三台。一切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亲切又陌生。
也许这种情绪来自我的心境。
儿子几天前去了遥远的广州,即使搭乘了目前最先进快捷的高铁,也花费了十多个小时的时间。在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线路中搜寻着那条可能是儿子要通行的铁路线,想像着它的曲折遥远,盘算着它一路所要经历的山山水水。睡着着急,醒着更着急;盼着儿子早些到达又怕他早到了,似乎他在路上离我还近些。可我心里清楚,风驰电掣般的机车载着儿子扯着我的心越来越远。
于是,牵挂就来了。一头牵着儿子,一头牵着我。他那边稍有风吹草动,我这边便心灵感应。他动我动,他停我还动。急切地想知道儿子吃的什么住在哪儿,想知道儿子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想问他又怕打扰他影响他……一颗心像皮影里的纸人儿,牵动它的是儿子那边的状况。
坐在教室里,努力想使自己静下心来听讲,务必珍惜难得的求学上进机会。可牵挂儿子的心怎么也不听使唤,手不由自主地想动手机,想看看有没有儿子发来的信息。心好像跟着儿子呆在了那边,又好像拽着儿子呆在这边,如此扯来扯去,令我寝食不安。想找个人说说排解一下,也许还能得到一丝安慰。可同学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说着自己的话,快乐着自己的快乐,纠结着自己的纠结,没人理会我在想什么,我需要什么帮助。于是,匆匆回家,想从老公或者女儿那儿得到一些慰藉。可老公陪着女儿练车考驾照,整日忙忙碌碌早出晚归,还靠我做饭安顿家务照顾他们。即使有一会闲暇时间,女儿忙着会同学朋友吃喝玩乐,老公忙着休养生息准备下次再陪女儿练车。他们都有事做而且事都重要非做不可,没人发现我的心在煎熬着伤痛着,更谈不上替我排解替我疗伤,似乎我应该高高兴兴勤勤快快地搞好家务,给女儿考驾照做好后勤工作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无可奈何,强制自己打开电脑完成老师布置的论文作业。搜集资料、下载文档、编写提纲……只有这时候,我似乎忘记了儿子,脑子里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汉字词语、观点理论,想着怎么挑选怎么编排汉字,怎么采纳怎么运用观点。可坐久了,腰酸背痛腿抽筋,必须站起来活动活动。于是,儿子又蹦出来了,并迅速漫延至整个脑海。还是回西农吧!晚去一天就少听一天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教授们的课听一回少一回,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以后估计想听也听不着了。我默默地劝慰自己,试图通过自己调整完成心伤的治疗,渡过这个让人撕扯不断的牵挂时期。
我回来了,心稍安静了些。可依然不能停止每隔几分钟查阅微信的冲动,期盼着儿子发回他工作生活的照片,以确认他所说“一切安好,他很满意。”的真实程度。我知道,儿子在那边肯定也经历着与我同样的煎熬,可他懂事怕我担心,一定会报喜不报忧,他说的话不能完全相信,传回的照片也许更可信些。
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儿子发了几张照片,有饭菜,有影院……这些照片让我担忧牵挂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随着儿子慢慢的适应环境,我也慢慢适应了儿子远离的现状,心伤在渐渐愈合,牵挂的绳子两端不再拉得那么紧,都慢慢放松了。
于是,给儿子发了一封长长的微信,是勉励也是期望,是说给儿子也是说给自己。至此,又一次的牵肠挂肚告一段落。
许多时候,我就是这样自我疗伤。有时在大庭广众下,有时在阴暗角落里。其实不管在什么地方,几乎从没有人关注过你的伤痛,更不会清楚你疗伤的办法,甚至于都不明白你当时存在不存在。人总是希望身边的人在意自己,却不知道去关心体贴身边的人,因而,期望他人替你疗伤基本上是天方夜谭,能解救你的人只有自己。
在一次次人生痛苦的挣扎中,在一回回自我疗伤的寂寞中,我痛定思痛,最大的收获是心智的成长,我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有主见。伤口愈合了,新的肌肤重生了,自然比原来的更具生命力。
对孩子的牵挂是母亲一生不可避免的考验,是痛苦的幸福。就像饮了一杯美酒,醇香的滋味来自苦涩的孕育,孕育的时间越长,甜美的滋味越久。如果没有牵挂,心就会蜷缩在原地慢慢僵化。只有时时放飞、时时牵挂,心才会永远保持活力,才会体味到别样的幸福滋味。
2014年8月1日于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