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春节快到了,我开始经常作梦。梦见去世多年的爸爸、妈妈,还有结发妻子。梦中的一家人还是那么幸福、快乐。
他们都是最平凡的农村老百姓,具有中国传统的勤劳,俭朴,善良,平淡的美德,没有参加过任何政治组织,也不真正信仰各种主义。他们信奉的是天地三界,家宅六神,最大的愿望就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能过上不愁温饱的日子。
但是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愿望只是一个梦。爸爸妈妈经历了解放前的战乱岁月和解放后的各种运动,三年大饥荒,文化大革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使他们身心憔悴,疾病缠身,苦头吃尽,相继离世。他们在有生之年咬紧牙关,拉扯大我和一妹一弟三人,呕心沥血为三个子女完婚,还帮助我们看护下一代好多年。那时,一大家人虽苦犹甜,这也许是爸爸妈妈感觉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爸妈拖着羸弱的身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盖了摇摇欲坠的百年老屋,还供养出了我这个全家唯一的大学生,我也是这个家庭中唯一的共产党员。
妻子是抗日烈士的后代,在我最丧魂落魄时嫁给了我,与我同甘共苦,经营几亩田,抚养一个女儿,相濡以沫二十五年。后来赶上改革开放,我也参加了工作,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但是,噩运并没有结束,她得了肺癌。在与病魔抗争了四年多后,眼巴巴望着实在舍不下的亲人,撒手而去,年仅四十九岁。这时离母亲去世不到四个月。娘俩几乎一块走了。
一个美好的家庭就这么散了。
世界之大,人口七十亿,真正的亲人就几个。珍贵的东西,失去后才会觉得剜心般的痛。多少年来,只有依靠安眠药晚上才能睡几个小时。儿时绕父母身边,大家庭时小孩子满院子乱跑,猪鸡狗兔杂然其间,一幅多么美好的生活图画。但是今天不会再有了。
有时回家乡,看着荒凉的住宅、院落,是家又不是家。家是一伙谁也不想离开谁的亲人,而不是屋子、院子。他们用过的农具和生活用品,每一件都有一个凄美的故事,深深印在脑海里难以丢掉。到他们坟茔上烧烧纸,说说话,没有回声。他们在里头,我和女儿在外头。这个时刻,我才真正体会到“永别”二字有多么沉重和痛苦。
我后来又成了家，女儿也结婚生子，我们在人世间都生活得挺好。就是太想念他们，哪怕只见上一面也好啊！但我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奢望。
晴朗的夜空，我望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哪几颗是他们。一定是三颗聚在一块的星星－他们在天堂生活。那里应该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没有劳苦，没有压迫。生活一定幸福，环境一定优美。只是缺少人间的亲人，心里也会很痛。
他们在天堂一定看得见人世间的我和女儿，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们都看得见、听得见。我们能过得好些，一定是他们共同的愿望。但愿他们的心里能有一丝丝的甜。
春节前夕写篇文章，是想告诉爸爸、妈妈和妻子：我爱你们，想念你们，你们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你们在天堂好好过吧，但愿佛说人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学说是真的，那样我和亲人们还又重新相聚的时候。
祝爸爸、妈妈、和妻子新春快乐！
律国翔
2014.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