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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一座楼

  本来育才楼要被拆除,和自己没多大关系,那只是一座楼而已。随意在QQ上说了一句:“育才楼前的苍松翠柏,正在一个个搬离原有的家。祈愿它们到新的环境,苍翠如旧。”一大一孩子给我留言:“听说育才楼要拆,好像失恋一样难受。各种不舍各种想念。那里有我们密密麻麻的记忆……”这时我才想到,真的,一切都将逝去。

  记忆是无形的,可它更多时候要借助有形的东西才能得以长久地支撑。我是一个俗人,我不知道当记忆失去了这个有形的支撑,那些或美妙动人或蕴味十足或牵动心灵的记忆能留存多少时间。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将随风而逝,即使留存,也可能只是依稀的模糊的无根的片断了。

  育才楼建成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是学校最早的教学楼。它只三层高,灰色的,长方形,远远地看着很笨拙很老实,毫无美感可言。但感觉它很踏实很坚固很厚重,应该还能留存很长时间的。可是,一个建筑物,它来到这世上,行使着自己的义务;而当它被离开,绝不可能由它自己来决定,据说它已经很光荣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想想,就这栋楼每年要送出去多少优秀的学子?现在它将被拆除,即使它还能服役二十五年,谁又能为它说上一句感激的话?建筑物到底有没有生命?有没有情感?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自从到这个学校,就一直和育才楼同悲同喜,整十年了。

  最喜欢的还是这栋楼窗外的环境。每每上课时,一扭头,就能看到松柏守卫,杨柳招摇,杂以小鸟啁啾,很是惬意。有一次上课,突然看到鹅黄色的柳芽,我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句和内容无关的话:“春天真的来到了。”学生们看着我的神情,都笑了,我也笑了。其实这时我想起了一个人。好像是一个美国老师,他正在教室里上课,偶然抬头看到窗台上跳舞的小鸟和外面的无限春光,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和春天有个约会”,于是丢下粉笔,径直走出教室,走出校园,去兑现它和春天的约定。我一直很佩服美国人的率性洒脱和真性情。我喜欢春光,但不能抛弃自己的工作。不行,我只能笑笑,继续上课。

  而最让我留恋的还是窗外的那两株丁香树。每年春天,当丁香花开得正旺时,那白的紫的丁香就在窗外静静地流淌。每每走到窗前,淡淡的香味总是若隐若现地扑入你的鼻孔。丁香的香味不似槐香。每当学校多功能报告厅前的槐花开放时,整个校园里都弥漫着馥郁的香味,而丁香的香味是淡淡的,那是真正的清香。你要走到她的近旁,顺着风向嗅,那香味就有了,那种感觉美妙无比。所以每年丁香花盛开,我一定要每天去看一看,看一看,直到看得一朵一朵的丁香花从树上凋零。尤其学习戴望舒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扭头看到窗外的丁香树,就觉得此情此景才叫真正的诗意。那不是树,而是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在那里哀怨和彷徨。那天,看到两株丁香被折断了即将开花的枝丫,躺在车上被拉到别处移植,我就有些不能自已,我的心很受伤。仿佛不是两株树被拉走了,而是自己最珍爱的情感被从心底抽走。它们倒下时,我站着,看着残枝上的绿叶,绿得如此触目惊心,绿得让人满眼悲怆,它们即将开出朵朵丁香花啊。我一直以为树的生命比人的生命要长很多,此时却突然发现,天也不老,地也不荒,我和丁香的约定一转眼烟消云散,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谁背叛了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株丁香被抛向了哪里,它们到底有没有活下来。我没有询问的勇气,我很怕听到最不好的结果。少了两株丁香,就少了许多韵味,少了许多情趣,甚至觉得学校少了许多的文化底蕴。一个缺少诗意的校园,还能孕育出什么高雅的气质?别了,永远的丁香树!

  还有那座与宿舍楼相连的小小天桥。每到下课,那里总是聚满了学生,他们在那里打闹嬉戏。因为南北开阔的视野让人很享受。有时我也喜欢在那站一站的。虽然只是二楼的高度,可因为有恐高症,总不敢往下看。有时试着看看,心就被迅速提起来了,于是赶快退回来;然后再试着向下看看,然后再退回来。而更多时间是看着空阔的校园,安静的校园,美丽的校园,发一会呆。

  其实,记忆是不会很快消逝的。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面对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而从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的一座无生命的楼,自然也是如此。

  从那座楼搬离后,我曾在一个下午无意间上去了一次。当时正有几个像是来探险的学生也正在走廊和教室之间游荡,如同幽灵游荡在墓地,那么我在他们眼里是不是也如是幽灵?我打了个寒战,内心开始挣扎。长长的楼道布满岁月的风尘,冷清而又死寂;熟悉的教室门半掩着,在冷风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锁挂在环上,好像也有一种被无形的手摇动的感觉;教室里,满墙的奖状被被一张一张地撕去,只留下张贴过的痕迹;墙上的绿漆已被岁月剥离得斑驳不堪;墙角堆满了垃圾,倒也没有老鼠跑过的踪影;地上满是电灯和玻璃的碎片,它反射出日影,又破碎了日影,白花花的刺得人眼疼。我觉得,这就像一地破碎的心。抬眼再看和蕙锦楼相连的小天桥,那是整个教学楼最有诗意的地方,也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召唤,是的,它也将随之消失;还有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正在低头呜咽着,它曾每天沿着外楼梯爬上来让宏志班的孩子为它喂食,而今,它在寻觅着什么呢?

  一学生在作文里写到:“曾有多少次,抱着书,仰首痴痴地欣赏夕阳下的育才楼。灿灿的落日余晖给质朴的育才楼染上金色,那陈旧的颜色似乎也变得鲜活有动感起来。看夕阳一寸一寸从楼的那边沉下去,看风拂杨柳,摇摇摆摆的韵味,心也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可现在,它已没了人气,一座楼,一旦没了人的气息,怎么说,也会成了一座死楼。而最无言的,便是一座死楼,矗立的模样。

  世界在变,人事在变,心态也应改变。沉溺于过去的回忆,无疑绊住了前进的脚步。可是,当一个宁谧闲雅得只有读书声的校园每天总是在机器的轰鸣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这种感觉总让人心绪烦躁不堪。那是一种温暖的记忆被冷却的战栗,是一种缺少归属感的彷徨,更是一个人精神和灵魂失去了依托的哀伤。

  前些日子,又有两棵粗大的柳树被连根拔起,它们不停地喘息着呻吟着躺倒在了废墟上。那情状,就像是没打麻药而被牙医用铁钳生生拔去了牙似的,生疼生疼的。树应该是立着的,应该是直立着的,当巨大的躯体倒下的刹那,它们会有怎样的悲哀啊。其实这是我多情罢了。树的生命,其实算不得生命,它们遭此大难,我没看到它们流泪流血痛苦呐喊,只是感觉在强大的人这种动物面前,几棵树的身份何其低贱,何其令人不齿。

  有人说,破坏一个旧世界,才能建设一个新世界。看新教学楼的图样亦非常之漂亮惹眼。我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更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恋旧的人。我总爱在大脑里营造曾经的一切。有人说,没有拆除,怎能进步?可我宁愿守拙。守拙于旧日的环境哪怕它有些破旧,守拙于校园应有的氛围。我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做梦,喜欢想像的人。我看不到一个崭新的教学楼拔地而起的壮观和醒目,看不到学校未来的新气象新辉煌,我只看到眼前的零乱和破坏。

  我终究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说不出话,只能做一个无语者。所以,我也只能用朴拙的笔写一段纪念的文字来疗疗内心的伤。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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