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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宴席

  对于乡村宴席的记忆,更多的是些感动的场面,身处宴席当中,常被纯朴热情的民风所感染。只要谁家遇到红白之事,整个村子几乎都行动起来,桌子板凳搬来了,锅碗瓢盆端来了,为了一次乡间的宴席,家家户户都是有物出物,有人出人。男人们来了帮着搭棚子,支桌子;女人们来了,择菜切菜,和面擀面,忙得不亦乐乎,她们叽叽喳喳,偶尔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倒成了乡村宴席上的一景。一般是所有的客人都吃完了,她们才能抽空吃点东西。到了晚上,主人家的地方不够住,亲戚们通常被安顿在邻居家住下。庄户人就是这样,一家的事常常当成大家的事来办。

  办事是要提前张罗的。定好了厨师,那么厨师就要根据主家的席面规模拉菜单。白菜多少斤,粉条多少斤,猪肉多少斤……一大串菜单出来后,主家根据单子去集市购买。猪肉就在本村或者邻村看上谁家的猪够标准,谈好价格,买回来,杀掉。其他的东西必须去集市。80年代初,市场还未开放,购买这些东西必须要到几十里外的山下集市。那年,我母亲去世那年秋天,正逢雨水多的时候,我二哥,还有堂兄弟们到时县里赶集买东西。碰巧遇上下雨天,不去吧,错过这个集市就误事了,只能冒雨赶集。雨是秋雨,连绵不断,一阵紧似一阵。,担子压在肩上,越走越沉。歇又不能歇,撂又不能撂。抬望眼,路漫漫,雾茫茫。那时候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其痛苦和无助难以形容。

  有些东西可以去集市购买,有些是要亲自做的。比如蒸馍,想买集市上也没有。就在村里借几家的石磨,还有牲畜来磨面。磨豆腐也一样,先用石磨磨成浆,再做成豆腐。杀猪的最有看头,我们可以详述其过程。

  杀猪,也不是谁都敢下手的,村里有一胆大的,人长相就恶,面露凶气,虽不是专业屠夫,相当于屠夫的角色。他有专业的家伙:一把尖刀,明晃晃的;一根通条,又细又长;还有刮刀,专门刮猪毛用的。在主家院外,设一口大铁锅,也叫杀猪锅,再把主家闲窑上的门板卸下来担在大锅边。这时候随着一阵阵的嘶叫声,猪被屠夫捆绑住,摁在门板上,垂死挣扎后的猪早有感应,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屠夫全然不顾其余,叫旁边看热闹的孩子们过来帮忙抓住猪蹄,别让猪乱动,孩子们害怕不敢近前。屠夫就诱惑大家:谁帮忙,一会儿给谁猪尿泡屠夫话音一落,孩子们纷纷拥过去,把猪紧紧地摁住了。屠夫手拿尖刀在猪的脖子处寻寻觅觅地找准点,斜着角度,猛地一用力,直刺猪的心脏。猪几声闷叫,四蹄抽搐……刀口下支着一盆子,瞬间被殷红的血装满了。屠夫嘴咬着刀背,腾出溅满血的手来,在猪身上狠狠地擦了擦。咽气的猪,刀口处还在冒着气泡。

  接下来屠夫把猪放进滚烫的大铁锅里,抓住猪后腿在锅里来回转,以便使所有的毛都能烫到。过几分钟拽出来放在门板上,开始褪毛。褪完毛后,屠夫在猪的蹄弯处,割开一个小口,用通条沿着全身不同的线路通一遍。这样做的目的是猪肉吃起来不死不硬。整个猪的皮与肉基本被通开后,屠夫又要蹲在地上用嘴往蹄弯处割开的口子里吹气。真佩服屠夫的肺活量,一会儿把猪吹得又圆又大。然后用棍子往猪的身上一遍一遍地锤打。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猪掉在提前绑好的架子上,开膛破肚。

  此时站在旁边观看已久的孩子们等着那个猪尿泡屠夫把猪尿泡割下来故意扔得远远的,孩子们一哄而上。抢到手的孩子,很内行地把猪尿泡在地下用脚揉几遍,这才拿到嘴边吹。吹起来的猪尿泡像气球。拿着猪尿泡的孩子故意用它往身边孩子们的头上、脸上敲打。正如那句老话:猪尿泡打人——不疼但骚气,然后就在前面跑起来。后面的孩子追着、打着、吵着、闹着,远去了。

故乡的规矩,屠夫杀猪不挣钱,但不会白忙活,除了拿走一方子肉,好像下水等一套东西是要带走的。村里人那时候不兴吃下水的,嫌脏。屠夫会吃,把这些下水拿回去慢慢洗、慢慢弄。一锅喷香的杂烂能美美地吃上好几天。

 哪家孩子溜哈拉子,大人会带着孩子到主家讨要那根猪尾巴。主家毫不吝惜地说:拿去吧,让娃每天嗍,会嗍好的。还没出院门,溜哈拉子的孩子早就把猪尾巴放在嘴里嗍上了。那年头缺肉,这种好差事,孩子是不会放过的。到底顶不顶事,倒在其次。

故乡有个说法:吃席饱三天,这话在特定的时间是有一定道理的。小时候生活差,不是缺吃就是少穿。一年到头吃不上白面,肉就更别想了,人们的肚子里清汤寡水,嘴里都能淡出鸟来。所以,一旦谁家有红白喜事,这顿席一定要吃好的。不能说吃到脖子跟前,肯定要超饱和的。

厨师已在主家提供的门口盘了几座炉子,蓝炭火烧得贼旺,几口大锅坐在上面,任凭蓝色的火苗在屁股上舔,越舔越舒服,直到最后还哼起了曲调。厨房里,厨师麻利地做出各种各样的菜肴来。有蒸的、有煮的、有炸的、有炒的、有拌的……

 办事的正日子,一切由主管来安排。主管告诉厨师,第一拨儿安多少席,厨师准备多少席;第二拨儿多少,挨个准备。一般是一拨儿安十席,来客多时,一拨儿可安十五席。每席八人。

故乡的席,以水席为主。讲究十全席。所谓的十全席是十大碗,十大盘。碗是带汤的菜,盘是炒菜。之所以称为水席,是十大碗极具特色。什么小炒肉、虾酱豆腐、鱿鱼海参、梨肉、红烧肉、丸子汤等等。听名字好像没什么特殊之处,但真正品尝那真叫好吃。客人又用勺子,又用筷子,勺子、筷子交叉使用,忙得不亦乐乎。划拳的,扯着嗓子,涨红着脸,使劲地喊,手指能伸到对方的眼鼻子底下。吐沫星子更是直接上了脸。一点元、二位好、桃园三、四季来财、五魁首、六六大顺、七巧美、八仙寿、快倒酒、满十贯。那阵势看了不想参乎的都蠢蠢欲动、跃跃欲试。鸡呀、狗的,还有猫,也没闲着,趁机在桌子底下窜来窜去,寻觅着吃食。可觅的食物还真不少,掉下去的肉渣啊、馍块啊、菜屑啊,绝对打个好牙祭。好事者看鸡不顺眼,踢一脚,鸡哪能忍受此等委屈,展翅乱飞,席面上尘土飞扬,乌烟瘴气。其他客人会用喝红了的眼睛盯那好事者,好事者自觉理亏,低头吃席,不敢吭声。

 席吃完了,酒还没喝好的,主管又辟个专场,把爱喝酒的酒鬼级人物集中起来,这叫打酒场。坐在那里的酒鬼,个个都是远近闻名,身经百战,所向披靡的拳坛高手。这种场合多少有点擂台赛的味道了。经常在酒场上过招,谁的拳好,谁的拳差,大家心里都清楚。本村的酒鬼,此时更是酒借人胆,人借酒疯,要在家门口长志气,不能丢人败性。所以主动出击,勇往直前,一拨儿又一拨儿,轮番过招,前赴后继。外村的酒鬼一看势头不对,一只虎好斗,一群狼难缠,拳再好,恐怕也难以招架。不给本村酒鬼留足面子,能好走的了吗?多少还是要礼让三分的。斗上几个回合,见好就收。外村的酒鬼悻悻然嘴里喋喋不休,东倒西歪地走了。本村的酒鬼等客人一个个走后,终于支撑不住,狂吐不止,烂醉如泥。

以上说的都是我小时候在故乡的所见、所闻、所经历的故事。现在故乡的生活好起来了,备办酒席不需要去几十里外的山下了,家门口就有市场,卖肉的、卖馍的、卖豆腐的……一应俱全。吃席时,也不需要村里人帮忙了,厨师有班子,端盘的、跑堂的,全包了。桌椅板凳也有公司经营,使用一次多少钱,拿来用就可以了。一切都是手到擒来,只要兜里有钱。但吃席的一切规矩、讲究还是基本没变,还是那么富有地方特色和人文风情。不管红白喜事,吃席必有划拳,只是分个轻重缓急,白事可能不会闹腾的那么厉害,但红事会尽情地放肆。喝倒的越多,主家越高兴,说明你的人缘好,大家给你面子。

乡村宴席,呈现的是一种独特的古韵,其场面让人回味无穷、令人沉醉!一场宴席,一处风情,酒喝得越多,场面越热闹,主人家越高兴。那种相互问好、相互敬酒的席间话语表达得淋漓尽致,纯朴的乡情全表达在那浓浓的酒意中,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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