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家穷,几乎没啥玩具,满院子转转,整天除了玩泥巴就没啥可干。几个孩子聚在后院的老椿树下,和一团湿泥,用手捏成碗状,碗底捏薄一点,吐口唾沫,往石板上奋力一扣,啪的一声碗底炸开,泥星四溅,然后开心地察看炸裂的程度,争辩千里马厉害(跑得快)还是枣红马厉害。每次玩后指甲边都会裂起肉丝。二哥会搓点泥丸子晾干,他会自己做弹弓打麻雀。
我7岁那年,父亲给我做了副铁环,我兴致勃勃爱不释手,整日握住钩子滚出去烧包,滚到学校搁在课桌下。那铁环实际是后院猪圈朽掉的陈年木桶上的铁箍而已,生铁挺粗糙,扁扁的约莫1公分宽窄,父亲用老虎钳子扭出一截约莫1尺余长做手柄。每每滚出去,谨慎拐弯上斜坡,飞跑紧跟下坡,耳听辚辚辚铁钩与铁环摩擦声,感觉到莫大乐趣,那就是我们那代人的童年欢乐。
二哥他们大孩子不屑滚铁环,却热衷于打弹弓逮蛐蛐,玩三角、洋片、烟盒以及官兵捉强盗和卧驴不骑。滚铁环被巷子里的孩子们见了,马上设法讨好我,希望借玩一下。有个大男孩叫红安,大我3岁,还有个弟,曾是二哥的同学,见我滚铁环十分羡慕。有次找我说,给我3张洋片,作为交换,我须把铁环借给他拿回家玩,或给我一点糖精也成,我虽舍不得,却很馋甜水喝,尤其感冒吃药后,立即不假思索满口答应成成成。
看我如此急迫,他说大概要玩一个暑假,大概2个月吧。然后带走了我心爱的铁环。那年月感冒药是粉剂,用紫红色的薄纸包成四角形,母亲抖在瓷调羹里,倒进些许温水,在搪瓷茶缸边缘当当当碰匀喂我。那味儿很像如今的甲硝唑。每次服药后都梦想得到一块水果糖,但从来没有过。香蕉和橘子,我童年时一直不知是何物。糖精很贵,一包1毛钱,那透明纸包仅有指甲盖大小,有十几粒白色晶体,一粒一粒的份量大致仅有不到1钱。水里也不敢多搁,多了发苦。我一直希望母亲蒸苞谷面虚糕能搁点糖精。
那个漫长的暑假,我一直耐心等待,眼睁睁看着邻居弟兄俩心满意足在玩我的铁环,并不断借给巷子里其他孩子。我忍不住问起:这是我的铁环吧?那孩子说,你问红安要去,我是从他手里借的,只准玩半天,还给他了10张洋片呢。
暑假结束开学了,有次饭桌上父亲偶尔问起,家里铁环咋不见了。我吞吞吐吐说,前两月借给隔壁红安了,并隐匿了那人承诺拿糖精交换情节。二哥大怒,推碗跑去,不一会讨回了铁环。铁环失而复得,后来我再去问那红安要糖精洋片,他一直推诿说等等,后来就躲我了。那时借人的东西都不好意思讨要。二哥是知道红安用借铁环换东西的。
有次我堂兄来玩,在巷子里遭红安弟兄俩打了,哭着抹鼻血走进我家。那时孩子们欺生,他俩也不知是我家亲戚。二哥马上冲出去找他俩算账,结果和堂兄联手痛打了俩弟兄。闯祸后堂兄跑了,晚饭时那俩弟兄的母亲拉着孩子找上门来吵闹,母亲赔了很多道歉的话,转身不由分说,竟拿起扫帚把我弟兄俩打了一顿。如今想起感觉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