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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乌金花开时

云想衣裳花想容,但凡女子哪有不爱美的,而且大多愿以最灿烂的一面示人。然而,有些女子却不能,她们大多数时间被包裹着,像不知何时怒放的花蕊;她们更多时候似暗香,静静地用特有的芬芳颐养世界;她们成天侍弄着被人称为乌金的煤炭,因而无法抗拒地成了煤海不太起眼的浪花。煤的世界从来都是男人主宰,她们的舞台似有若无,但她们一声不响地摸索前进,虽无强势也无悔,就像埋藏在煤层深处的金花,待到乌金盛开时,人们才能嗅到她们心底流淌的芳香。

世上有一种流行是专属女人的,特别是那长短不一的发式,秀色?秀卷?秀直?美女们随心所欲,而“金花”们望而怯步,大多时候她们舍不得白花这份钱,因为只要进了岗位,任你再美的发辫也必须蜷缩在安全帽下,而且班班洗澡没几天卷就开了。可女人怎能经得住诱惑,于是,酒红的、栗棕的、阳光的新潮色飘落在她们的发梢,玉米须、烟花烫、大波浪随身飞扬,管他呢,靓一时算一时。于是,接班路上最爱拎帽子的准是女工,不知是秀发藏不住,还是心事藏不住。她们也很奇怪,安全帽一旦戴上便不肯摘下,有一次陪电视台记者录新闻,接受采访的女工说啥也不肯摘下安全帽,待悄悄细问才知道,干了一天活,帽子早把头发压爬下了,还不如戴着帽子精神呐,金花女子心细吧,还能把安全帽当成美容工具。

人们都道世间女子最多情,而金花女的心情诗却带来了惩罚。她们成天价跟煤、机器等硬梆梆的家伙打交道,心情却依然绵软悠长,泛滥“成灾”,在孤寂漫长的夜班,有人偷偷在交接班记录本背面赋诗:“离心机羞涩地蒙上了面纱,笤帚怀揣受伤的心呆立在墙角……”这可好,本来一个人盯岗就闷得难受,总算有了宣泄的口子,下一个班就有人对上了:“把心事交给云吧,让她带走忧怨……”再下一班也不示弱:“去吧!用你的柔情推开煤山……”谁想女人弄情多烦忧,她们忘了交接班本是不能乱写乱画的,你方写摆她登场的后果是集体挨罚。班里、车间把这些缀满诗的本子当典型,大讲特讲,从此,那些“入错行”的女诗人销声匿迹。

金花女也有不自信的时候。有一次,碰到一位从现场赶往食堂的女工,大概是饭点要过了,她显然很着急,没顾上擦满脸的煤灰,可巧有熟人叫她停下来说事,女子身上的工装已看不出颜色,脸上除了牙几乎看不出本色,路人都向这边张望,从她露牙的样子能看出她淡淡一笑,旋即便埋下了头,双手顺两条裤缝不安地捏弄着,同事大概也是猜透了她的心,赶紧道别,她小跑着奔向食堂,估计这餐饭是食而无味了。虽说岗位条件差,金花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脏着脸见人,她们有自己的美容招,门窗玻璃等能照见人影的物件都是她们整理妆容的镜子,所以有人奇怪一样上班,女人的脸咋那么白,孰不知是女人的巧手快,女人的心如镜,她们能在澡堂里比身材,比衣服式样,也能在私底下较着劲比技术、比学习,为的就是让自己在煤窝窝里更靓些。

所以不论是否有人来嗅,金花都那么宁静,那么不屈地盛开在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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