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七月的一个中午,我带着三岁的儿子在公园里小径上面散步。小径很窄,是那种由于走的人多了而自然形成的羊肠路,弯弯曲曲的。两旁长满了蒿草、荆棘、和刺玫,再远一点就是茂密的树丛。天气很好,小径上和附近都寂静无人。我在前面慢慢的踱着,在有意无意的想找什么。正在蹒跚学步的孩子跟在我的后面,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瞧瞧那里,慢慢的和我拉开了二十几米的距离。他还是满乖巧的,不会钻树丛什么的,所以我也没太在意,只是是不是的回头看看。后来,待我听到一阵异常的脚步声儿转过头来的时候,我立刻被吓到了,人站在那儿,一时几乎不知怎么办才好——即便要动,也已经太晚了。
在孩子的身后,小径的一个转弯那儿,极快的跑来了三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子,清一色的板寸头 在我们这里俗称炮子头;头一个手里提着一把带血迹的片刀;第二个满脸横肉,手里拿了一根木棒;第三个一脸的血,手里面攥找一块大石头。都是一面跑,一面回头望。这三个人,一看就是在别处刚刚打完架逃离了现场。他们这时候离我的孩子大约就是五六步的样子,而我却离他那么的远!我下意识的大叫了一声:“乐乐,靠边儿!“
小家伙看了我一下,没有靠边,却转过了身躯,面丢着那几个男孩子,我想他肯定会被吓到的。可是天才知道,他这时候的小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该骂那些该死的电视剧,他居然又做出了一个让我更加胆战心惊的动作:他叉开了两条小腿儿,又张开了两只小胳膊,像个大字一样,把小径一下子严严实实的给挡住了!
我的心几乎悬上了天,他那么小小的身子,就是随便被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不小心碰上一下,他也受不了啊!何况这几个家伙蛮横凶狠,又刚刚刀头嗜血,只要这时候有一丝恶念萌生,我的儿子将不堪设想!说起这些的想法其实是电光石火的功夫,我一面往儿子身边跑,一面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恨不能立时把他抓进怀里。这时那几个人已然到了他的面前,我几乎要喊出声来了!
这时就见那个打头的家伙这时嗖的一下,跑进了路边的灌木丛,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是同样蹦进了灌木丛中,像是商量好了似地。荆棘挂的他们的裤子哗哗的响声,夹杂着枝条被他们横冲直撞弄得折断的霹雳啪啦的声音我听得清清楚楚。一转眼,他们已经越过了孩子,回到了小径上,跑到了我的面前。都穿着黑色的短衫,裤子上面无一例外的都挂满了一些草茎和刺球儿。我赶忙多进了路旁的草丛里,他们迅速的从我的面前跑过。不可思议的,最后面那个满脸是血的家伙大概是看到了我焦急而且苍白的面孔,居然对我笑了一下,说:
“你儿子真厉害!”
然后他们就消失在了树丛的后面。
我赶紧扑了过去 抱着孩子离开了那里。
许久以后,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这一组蒙太奇似的画面,还有那句话:“你儿子真厉害!”不知怎的,时隔越久,我就慢慢的越是喜欢上那几个小刀枪跑子了。他们不怕流血,不怕死,甚至不怕政府,更不用说我这个弱女子,如果换一个大人做出我儿子那样的拦路动作,后果可想。可他们却都肯躲避、示弱于我那小小的孩子!不惜弄脏弄坏自己的裤子,怎样的一种心情 怎样的一种意识啊!?
过了许久吧,一天我忽然就读懂了:这其实不是怕,不是示弱,而是一种人性心灵深处的,与生俱来的,对生命的爱惜和敬畏,一定是的。
—一个人知道敬畏生命,那么,他即使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真的。我想。坚信不疑——那三个大男孩,现在一定生活的很平安幸福,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