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造句会说“温暖如春”,果真如此吗?我一直以为,温暖只能用温度来测量,而不能用季节来比喻。因为,我记忆中经历了数次的春寒,甚至还有罕见的春天的暴风雪。
就像今天的天气几乎可以是严冬的感觉,风吹得小区路灯架与悬挂的灯具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地面上刮起弥天尘埃,骑自行车的人们上身与腰身成直角形艰难移动着。呼啸的东北风肆无忌惮地横扫行人,头发竖起冲天发怒,衣服紧裹在身上,是在地面上慢慢游动的鼓胀的帆。更有甚者穿着单衣缩肩袖手,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摆,用所有的肢体语言向寒风告饶,太冷了!变得太快了!昨天还暖和得很呢,昨天还穿着短袖呢。狂风冷笑一声,把绚烂艳丽的一团方便面袋子卷在高空,几个方便面袋子在高空如风筝似的翩翩起舞,搔首弄姿,结果被风厌倦又呱嗒一下子摔在高空的树枝上,和树枝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哗啦啦”,“哗啦啦”直响。
人们习惯用昨天还是什么样子的旧事来对今天的现实进行判断,“昨天还穿短袖呢,昨天穿一件单衣还出汗呢,昨天去湖边钓鱼热死啦”等等,结果呢,习惯造就的身体出现不舒服,感冒发烧的病毒被不同的人所感受着,医院里人满为患,连大厅里都加着临时病床,病人半躺着输吊瓶,小孩子一边吭吭地咳嗽,头皮针在头顶上跟着一动一动的,父母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虑。
而那路旁,公园里,昨日还开得毫不设防的海棠树,招摇地把一树粉红一览无余地展示给路人观赏,大片大片地、熙熙攘攘地、热热闹闹地开到极致,开到荼糜。一阵微风吹来,落红无数,那是海棠花对这温暖的春天由衷的傻笑,一层的粉白,一层的暗香。可是,谁知道呢,善变的春天,变起脸来比六月天还要快呢。今天上午开始,强劲的东北风气势汹汹地来到小城,毫不留情地撼动各种花树,尽管花枝在风中做着各种讨好献媚甚至悲伤的手势,却终究抵不住狂风的肆虐,洒下一层密密层层的花瓣,那是海棠树的泪啊。东风恶,欢情薄,易变的风,岂肯会留意你本就无香有暗疾的海棠花朵?
而且,在这寒冷的早春三月的下午,我听说了一个发生在身边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恋人,大学毕业后女孩子跟着男孩子来到他的家乡小城,在我们单位工作。既然女孩子做出决定跟着男孩一起,基本也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只等双方父母见见面,就订婚了。公司好多人都看到过他们手挽手很甜蜜的样子,以为他们真是多年的感情修成了正果,只待结婚了。可是,谁知道呢,计划不如变化快,男孩在学校里学的计算机,在公司里做着网络维护工作,公司部门、车间多台电脑,局域网不上线啦,电脑中病毒开不了机啦,重新装个程序软件啦,等等。反正他们几个年轻人也是闲不住,男孩就是在给某个副总修电脑时,工作有了转机,同时感情基础也有了动摇。
女孩开始并不知情,女孩呢,是会计,每天面对枯燥的账目往来,做凭证,分类计算,单纯而辛苦。所以,女孩在男孩开始以加班为由迟到回家,并不在意,在男孩子越来越晚地回来时,她还挺体谅他的辛苦,为他沏茶,倒洗脚水的温柔付出。在这一居室小小的出租房里,女孩每天很勤奋地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如她每天整理的账务有条不紊。这样的迟回家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有天女孩去买超市东西,不惊异发现了男孩和另一个女孩子在超市对面的“李二鲜鱼”靠窗的位子吃饭。女孩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确认眼前真是相恋三年的男友,怯于在公众面前吵架的她,回到家里哭了。
一直到男孩回来,推门发现家中静悄悄地,高喊了几声女孩名字,可是却不应。狐疑不决走进卧室,吓了一大跳,发现女孩子割腕了!幸而刀口不深,出血量不是太多,他把女孩送到医院抢救,女孩醒后,大哭着质问他,才知,原来他与副总的侄女谈起了恋爱。这个副总的侄女呢,虽长得不敢恭维,但刚考上公务员在政府上班,是独生女,家庭尚好。女孩震惊,她想不到,多年的感情竟然这么地脆弱,她要他做出选择,男孩一再地说对不起,女孩的心彻底绝望了,难道一句轻率的对不起,就能弥补吗?男孩说以后把你当成好妹妹,给你寻个更好的男朋友为由,请求她的宽恕,可是,已经这样了,女孩又怎么会接受这种怜悯呢?女孩反复地说,我太相信你的表白和承诺了,我太相信你了,我以为坚如磐石,不只是动听的情话,以为是长相守的基调。我以为,真的以为,在这个寒冷的早春,我们的校园感情能开花结果。无论女孩如何地伤心令人欲绝,男孩只是面无表情地说着对不起,他已做不到喜欢她了。原来,爱情也是有保鲜期的。
听说了这个故事,已是中年的我,只有叹息。所以,我宁愿学习家乡朴素的枣树,到暮春时才会开着微小的花朵,沿习着老人叮嘱过的习俗“春捂秋冻”地穿着毛衫和大衣,穿着秋裤,丑陋地站在春天里,以求抵御春的侵袭。春寒,会让人到中年的身体变得脆弱,一场感冒,将可能会引起其他疾病的暴发,基于此,我不敢在初春就贸然脱下厚衣服。因为,我知道,对春天的判断,是用温度测量的,感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