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二打清澜
迈号行动的第二天,又传来了新的作战命令:攻打清澜。我不知道井系旗派为什么还要去攻打清澜,是海军方面叫打的呢,还是头头们决定去打的。据情报人员透露,当我们撤往迈号、白延一带时,联总派武装在解决了井系旗派县城的残余势力后,马上向清兰墟调派了大批的武装人员,把清澜墟上的所有房子都住得满满的,他们决定要固守清澜墟。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一是加强清澜墟的防卫力量,阻止井系旗派夺取清澜墟并建立新的据点,二是继续围困四四一一部队,隔断四四一一部队同井系旗派的联系。当时,清澜墟的联总派武装力量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在联总派强大武装据守清澜的情况下,我们强攻清澜是要负出很大代价的,而且清澜墟距离县城不到十里路,联总派也会很快赶来增援,弄不好会被它们粘着,到时候想甩也甩不掉。
但头头们说是海军方面要求打的,目的是在清澜墟建立井系旗派的新据点,这样就能跟海军基地连成一块,以便互相支援。我还道听途说,为了拿下清澜墟,四四一一部队还发给东南线一些重武器,如重机枪、机关炮之类。我们的同学还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准备拿炸药包去爆破联总派的阵地。我想,如果有海军的全力支援,我们攻下清澜墟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清澜墟拿下以后,我们还能有多大力量去坚守它,清澜墟是否会成为第二个紫贝岭?
肃穆的寒风阵阵刮来,满眼满地都是枯叶。冷风横扫落叶,漫天漫地旋起旋落,光秃秃的树枝,哭诉着苍凉。天快黑下来的时候,我们的大队伍就出发了。我们沿着铺盖满地树叶的山路,向清澜墟相反的方向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以后,然后才向清澜墟的方向开去,目的是为了谜惑联总派探子的耳目,防止把攻打清澜墟的消息泄露出去。
指挥部要求我们下半夜一定要赶到清澜墟附近,零晨三时开始发起攻击,争取天亮前拿下清澜墟,然后把大队伍拉到墟外的丘陵地带,占领有利地形,阻击联总派从县城派来的援兵。
冬季天黑得早,我们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以后,夜幕就降临了,四野黑模模的一片,路小而崎岖,很不好走。我虽然参加了几次夜行军,但仍不适应在夜间走路,心里非常焦躁。
我们穿过一片长长的树林子,爬过了一段不太陡的山路,接着又走进了一块宽阔的田野。路边的草丛间,小虫儿“啾啾”地鸣叫,沟渠里的流水“哗哗”地响着,一派静泌的夜的景象。
对面传来一阵杂乱的狗叫声,一栋栋黑模模的房屋扑面而来,房子密密麻麻,村子好象很大,村民们都睡死了,偌大的村子里没见一个人影,我们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出了村子。
一会儿,一阵猛烈的寒风扑面而来,我面前的视界豁地开阔起来了,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水波在卷起浪花,水“哗啦哗啦”地拍打着堤岸,原来我们已经来到一座水库的旁边。
大队伍跨过大坝,在水库附近的一块空地上集中,人很多,后面的纵队还是一队接着一队开了过来,野地里顿时喧闹起来,人们小声地谈话,数不清的火星儿在闪烁着,在行军中不准抽烟,现在大家凑合在一起,你一支我一支地都抽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
前面传来停止前进的命令:就地待命。于是,除了警戒人员外,大家都你一群我一伙地集拢起来,坐在草地上休息,有些人甚至钻进灌木林里睡觉。
我隐约地听到一阵气笛声,我向南面看了看,那里的天空微微发亮,我知道,这里距离清澜墟不远了。在清澜墟,我们将要跟联总派进行一场生死博斗,以报紫贝岭之仇。战斗应该在下半夜打响,天亮前结束。可是,现在离天亮已经不远了,我们为什么还呆在这里?为什么还不发起进攻?
我在大坝上待了很久,觉得四周寒气逼人,就到大坝下面的灌木林里避风。不久,在水库附近的村子里响起了公鸡的啼叫声,东方已经发亮,呆了很长时间的东南线各个连队的民兵们,在野地里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有些人走来走去,四处串连。指挥员们把各个连队都集中了起来,捡查下属的战备情况,准备一接到命令就投入战斗。
一会儿,命令传下来了,不打清澜墟了,东南线马上向白延方向转移,东郊连留下来进行战斗警戒。
不久,我看见潘先阳等头头们也回来了,他们的衣服上都粘满了泥巴和草叶,个个疲惫不堪,样子非常狼狈。
第二次攻打清澜又流产了。
事后我才知道,这次攻打清澜又是潘先阳一手导演的把戏。
原来,在一次指挥部会议上,肖跃才和头头们强迫潘先阳带领东南线去打清澜墟,并说是海军的意见,其实是他们几个头头随心所欲想出来的。他们说什么拿下清澜墟就可以沟通跟海军的联系,就能得到海军的直接支援,还可以把据点扩大到清澜墟一带,进而影响到县城,意义重大等等。潘先阳不同意打清澜,但找不出更多的理由来说服他们,为了保存这支有生力量,潘先阳只得用欺骗的手段来应付他们。那天夜里,他们从海军基地回来,天黑得很,路也不好走,潘先阳带着他们故意拐来拐去,走错了路,直到天亮才赶到部队,这样,清澜墟也就打不成了。
六十六、诱敌出击
清澜墟打不成了,潘先阳又把队伍撤回白延一带。东郊连在会文墟附近的一个村子里驻扎下来,其他连队也在周围几个村庄里扎下了营地。
紫贝岭被联总派拿下将近一个星期了,可是井系旗派东南线却自由自在得很,联总派一点儿也不来找它的麻烦。于是指挥部的头头们又乐观了起来,说什么我们是一块硬骨头,联总派没有力量来消化我们。
其实这只是联总派的一种战略决策,当时联总派并没有强大到能把井系旗派一下子全部吃掉的力量。俗话说,歼敌一千,自损八百,联总派并没有真的要同井系旗派决一死战的决心,且不说东南线有将近一千人枪的武装,就是东线的符开明队伍和北线的红农会武装,也够联总派喝一壶了。如果跟井系旗派武装决战,必定遭致重大伤亡。这是联总派头头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再说,中央和xx军区从来没有宣布过井系旗派是反革命组织,也没有说过“紫贝县发生反革命暴乱”,所谓“反革命暴乱”只是联总派在镇压井系旗派中的一种宣传手段而已。文革时期上头的政策朝定夕改,今天说你是革命派,明天就有可能宣布你是反革命派。在这场政治大运动中,谁都是投机派,谁都想赌一把。因此,联总派在对待井系旗派武装的问题上,采取了“赶鸭”式的战略,即用强大的武装力量把井系旗派从紫贝县驱赶出去,只要把他们赶走了,就是胜利了。当然,在有利的时机,也可以跟井系旗派打一仗,用最小的伤亡击败对方,捞一把。
对于这个问题,潘先阳的头脑比谁都清醒。他对头头们说,联总派攻打东南线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一旦时机成熟,它就会来跟我们较量,把我们一口吃掉。如果我们犹豫不决,迟迟不肯离开紫贝县,一旦被他们拖住,就只有决一死战,到那时要保住这支有生力量就不容易了。
事实上,在攻下紫贝岭后,联总派指挥部就制定了驱赶井系旗派各支武装队伍的作战计划。东南线力量最强,必须集中全部兵力来对付它,以实现其驱赶的目的。可是,符开明的队伍在东线活动频繁,给联总派的威胁很大。联总派指挥部决定先解决符开明的队伍,然后集中全力来对付东南线。
因此,潘先阳要考虑的问题是,在联总派还没有动手之前,就必须尽快地把东南线这支武装完整撤出紫贝县,但,怎样做才能找出借口撤出紫贝县而不被头头们阻挠呢?
潘先阳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要主动出击,把联总派引出来,让他们主动来攻击东南线,然后借故离开紫贝县。
这是一个万全之策,既可以摆脱联总派的围歼,也可以堵上头头们的嘴巴,光明正大地把队伍撤走,因为当时联总派正在分兵对付符开明和北线的红农会武装,不可能集中兵力来围攻东南线。
很快,机会来了。
在东南线驻扎白延的第二天,当地的红农会来报告说,有部分联总派民兵要驻防白延墟,今天可能通过县城至白延墟一带的公路。
这是一个打击联总派的好机会。中午,潘先阳跟指挥部的头头们商量好了以后,就把东郊连拉到了距离白延墟不远的山坡上埋伏起来,同时命令其他连队作好转移的准备。
东郊连100多人按照作战命令,在山坡上的灌木林里埋伏下来,两挺机枪瞄准了通往白延的公路。
滨海岛冬季的气候变幻无常,有时冷得难受,有时也热得出奇,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放射着强烈的光和热,我们隐蔽在低矮的密不透风的灌木林里,汗流夹背,觉得非常难受,但一想即将到来的战斗,谁也不敢动一动,挪一挪,全神贯注地寻找公路上的目标。
山坡下面是一片宽阔的田洋,一条高低不平的沙土路正好从田洋中间通过。地里的庄稼早就收割完了,只有碧绿的野草参差不齐地长了出来,青的碧人。田野里空无一人,一只白鹭在空中盘旋着,然后降落在一条水沟旁边,在寻找着食物。
公路上也毫无动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和几个民兵隐蔽在靠近公路的一簇灌木林里,头顶上是强烈的阳光,脚下是炽热的沙土,汗水把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湿沥沥的很难受。我身旁正好有个红蚂蚁窝,不小心占领了它们的领地,这些小家伙便密集的向我发起攻击,往我脚上身上乱爬乱咬,我不堪忍受它们的侵犯,准备挪动一下位置,蹲在身旁的班长把我按住了:“不要动!他们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把蚂蚁们的袭击放在脑后,全神贯注地望向公路。我把枪架在树丫上,推上子弹,等候射击的命令。
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沙土路上,零零散散的走来了一些人,面目看得不清楚,也看不清楚他们手中的武器,这是一支什么队伍呢?
“呯”的一声,枪声在我脑后震荡,吓得我大吃一惊。一位心急的小伙子,还没有听到射击的命令,就抢先开了一枪。接着,架在我身旁的两挺机枪也“哒哒哒”地叫了起来。一刹间,步枪、冲锋枪一齐向公路上的目标开火。
公路上硝烟弥漫,遭到袭击的人群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看到他们那种浪狈不堪的样子,我高兴的大声喊叫起来,以至忘记了射击,而到了我要寻找射击的目标时,公路上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出击!”连长王波手枪一挥,我们冲上了公路。我们一边吶喊,一边向前射击。当我们气吁吁地赶到刚才联总派挨打的地方时,大路上只留下杂乱的脚印和几粒子弹。
这场短暂而奇怪的战斗结束了,我们在公路两旁足足呆了一个多钟头,只捡到联总派的几颗子弹。
下午,潘先阳把东南线全部人马都拉到了公路两旁,占领了周围的制高点,准备迎接联总派的进攻,并制定了撤出战斗和转移的路线。
可是,我们一直呆到太阳落山时,也没有看到联总派来犯的踪迹。
潘先阳失算了,没办法,他只好把队伍撤下来,准备实施他的第二个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