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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新岸(19)

  十九、打野味其乐融融

  在文中,即使在最繁忙的教学和班主任工作之中,我也会挤出一点点时间来消遣消遣一下,以放松一下那紧绷的神经。我是个玩家,有时忙里偷闲。

  我的兴趣是打猎。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还没有提出什么保护生态之类的法律,打猎是允许的。俗话说,钓鱼打鸟,家境败完,但并不总是这样。

  我一来文中,就和吴副校长“勾”上了。他有三支猎枪,给了我一支。在学校里谁都不知道我和他有点关系:那是在文革时期,他是县委红旗的干部,我是文中井岗山的学生,在保卫紫贝岭的武斗中,我们結下了战斗的友谊,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当时吴副校长给我猎枪的目的主要的还不是打猎。那时社会秩序相当混乱,治安状况不好,偷盗抢劫和打架斗殴等刑事犯罪事件常有发生,学校也不是真空地带,不管白天黑夜,经常有流氓烂仔来骚扰学校,吴副校长叫我在礼拜六晚上打几枪,吓唬吓唬他们。

  我爱打枪是从文革大武斗时开始的,那时我什么枪都打过,就是没有打过猎枪。吴副校长还亲自到县公安局帮我搞了猎枪证,时限为八年,我成了持枪的合法者。

  我猎枪是县六一厂制造的,是打子弹的。吴副校长教我怎样装置子弹。得便于当时部队领导有些孩子在文中读书,我们还到迈南教导大队要了很多废弹壳。

  后来烂仔骚扰学校的现象少了,于是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打猎上。每当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我把班里的工作-------主要是劳动和打扫卫生--------交待给班干部以后,就跟吴副校长到校外去打猎,这时是我心情最放松的时候,家里有爱人做家务和照管孩子,我们有时很晚才回家。为了打猎,我有时耽误了晚修课,挨了邹校长的多次批评,说我自由散漫,不管班,每次都是吴副校长给我解的围。

  当时文昌县城的城区还没有延伸到文中坡,学校周围到处是荒坡,还有大片大片的田野,河流从田野中穿过,两岸杂草丛生,还有很多灌木林,水草丰美,这些地方非常适宜鸟类活动,什么鹧鸪、白鹇鸡、野白鸽,甚至还有大雁,这些鸟我们都打,每天都有收获。这些鸟都是吴副校长打的,他的枪法很准,一枪一只,很少打偏。但他长得太胖,跑路多一点【打猎要多跑路】就气喘吁吁。我的任务是拣猎物,我的枪法太糟糕。

  不久吴副校长就退出了打猎队伍,主要是教师们有意见,说他不务正业,不注意领导形象。

  这时候,林xx老师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林老师个子很高,善跑山路,动作敏捷,铀黑的脸庞上长着一双机警的眼睛。他也是文中同学,比我低两届。1978年考上海师,毕业后分来文中教英语。他自小玩枪,练就了一手又快又准的枪法,连飞在天上的鸟都给他打下来。他告诉我说,打鸟不是眼准,而是手快。直到现,我还没有悟出这个道道。

  黎明撕开了夜色阴沉的薄雾,远处椰子树梢露出了太阳鲜红的脸蛋,“咕----咕----咕”山坡上传来了鹧鸪鸟有节奏的叫唤声,星期天的早晨,我们准时出发了。我们打猎就是一整天,有时连水和食物都忘记带了。打猎比什么都痛快。

  从学校后门走,穿过学校的甘蔗地,再走几百步,就到了距离学校最近的一个村庄------大园村【大园大队】。村子周围都是坡地,长满了灌木林和枯黄的茅草,这里是鹧鸪鸟藏身的最好地方。

  在离开村子不远的一处灌木林中,我听到了鹧鸪的叫声,我心急得很,赶快往前走,林老师示意我停在原地不动,不要走动。他说早上是鹧鸪最机警的时候,稍不注意它就会飞走。林老师还说,鹧鸪叫的时候我们要赶快向前走,它不叫了我们要停止走动。林老师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了鹧鸪鸟的藏身地点,这时鹧鸪鸟叫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连续不断。林老师飞速前进,“啪”的一声,枪声响了。林老师大喊一声:“打中了!赶快去捡鸟!”

  我冲上前去,在林老师击中鹧鸪的地方,东寻西找,就是找不到猎物,林老师也上来了,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只被打死的鹧鸪鸟。原来鹧鸪鸟的羽毛跟茅草差不了多少,怪不得它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也认不出来。

  到了黄昏,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我们凯旋而归,我手里提着猎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学校后门。吴副校长早就在那里等待我们了,他高兴得眼睛都眯住了:“我算准了,你们今天肯定大有收获!”

  于是,我们大家拔毛的拔毛,下锅的下锅,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来一股股香味,搞得大家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在八十年代初,物质紧缺,市场上都买不到猪肉,更不用说野味了。

  潘校长、邱教导也来凑热闹,邱教导手里拿着一瓶酒,扮着杨子荣的角色:“今天我们搞百鸡宴!”

  虽说入秋已久,但今年盛夏酷暑整天泡在臭汗中的兹味,那随手一摸,一手滚烫的感觉却刻骨铭心,似乎盛夏的余威还迟迟不退却。但毕竟是秋天,树叶枯黄了,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小路象铺上了一层黄地毡,草也枯黄了,原野上换上了金黄色的新装。秋天是打猎的最好季节,“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我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我小时候读过的课文。只见一群一群的麻雀此起彼伏。

  中午,我们行走在凌河岸边的一片大田野里面。这里原来是一片水田,后来农民弃荒了,长满了及膝的茅草,金灿灿的一片,这是鸟类活动最多的地方。头顶是强烈的阳光,地上好象蒸笼一样,还不到一刻钟,我们已经是汗流浃背,脸上好象涂了一层蜡,喉咙里象火烧一样。林老师说,这块草地可能藏有大鸟,我们要坚持下去。我和林老师相距约有十来步远,他拿着猎枪,我持着木棍,大家都往草丛里敲打,有时还大声喊叫。

  我们在草地里骚扰没多就,霍地,在我的眼前卷起一阵风,一只大鸟“嘭”的一声在我的脚下跳了起来,展开巨大的翅膀向前飞去,象一群黄蜂滚滚向前。我被这个庞然大物吓了一跳,惊叫起来:“大鸟!大鸟!”走在我身旁的林老师,眼明手快,把枪一直,开了一枪,那大鸟好象是被击中了,身子一摇把,往地里慢慢坠落。我们欢呼着赶上前去,刚要靠近它的时候,它又飞了起来,我们继续往前追,它飞没多远,终于掉在草丛里面,再也没有飞起来了。

  我们赶到鸟坠落的地方,只看见几滴血和几支羽毛,鸟却没了踪影。鸟跑到哪里去呢?煮熟的鸭子又飞走了,我感到很失望。“鸟被击中了,它跑不了,我们继续找!”林老师安慰我。我们在草丛里找来翻去,终于在河沟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它。

  这是一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鸟,它的翅膀展开有一米多宽,站起来比三岁小孩还要高。林老师说,它是大雁,是一只候鸟,秋冬跑到我们这里过冬,春暖又要飞回北方去。却不料落在我们的手里,变成我们的盘中餐,何其悲也!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四人帮被粉碎不久,国家还刚刚开始实行市场经济,物质非常贫乏,市场上经常买不到肉,有时候学校拉来一些大陆冰冻猪肉,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抢着买。能有一顿鸟肉吃,就是最好的享受。

  课余时间,我和林老师继续进行狩猎活动,由于我们频繁出击,学校周边的鸟越来越少,它们都被打惊了,有时候我们出去一个上午,也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有一天晚上,我值班回来,看见校道上跑着几条狗,它们旁若无人,在校道上悠闲地溜达着,我追上去赶它们,它们咬着又跑到另一个角落。这些都是没有主人的野狗,它们是来学校找食的。我脑子里一闪:何不打它一条,这样就可以解决吃肉的问题。

  我把这个主意告诉给林老师,他眼睛一亮:“行!”于是我们决定:打狗只能在礼拜六晚上打,其余时间不能动,这样就不会影响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

  星期一到星期五下午我们不再外出打鸟,在家里养精蓄锐。到了星期六的晚上,我们就准时出动了。假日里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里格外沉静,只有个别教室里露出灯光,那是勤奋的学生仍在用功。

  高不可测的黒色天幕上,繁星无数,星星点点,如磷火闪闪。挨近校园不远的文城镇,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了。偶尔一辆汽车在公路上隆隆开过,打破了朗朗夜空的寂静。

  我们先在校道上巡视,没见到狗的踪影。接着我们走近了学生的大饭厅,听到“卡赤卡赤”的声音,一只狗正蹲在地板上咬骨头。林老师一马当先,一个箭步跃到墙角,向狗开了一枪,一声巨响,狗哀叫着倒在水沟里。我抢上前去,对着狗再补一枪,但狗还没有死,还在那里乱叫,我用枪把子往狗头乱打,直到把它打死为止。这是我们捕杀的第一条狗。

  我们把狗抬到自家厨房,烫毛,烤焦、开膛、砍肉,整整忙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吴副校长也赶来帮忙,他会加工狗肉,一切由他安排。一个上午,大锅里冒出香喷喷的狗肉味。接着,潘校长、邱教导也赶来了,大家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狗肉。邹校长我们不敢请,他不随便赴别人的宴会。

  后来,我们又打了几条狗,渐渐的,校园里就没见了狗的踪影,我们出动了几个晚上,都一无所获,我们也停止了行动。

  有一天晚上,一位老师赶来告诉我们,说教师饭堂里有几条狗,叫我们赶快去打。

  原来学校里有老师孩子考上大学,他设宴请全校老师。宴会結束不久,有几条狗就跑来了。

  我和林老师刚走到教师饭堂,就听到里面有狗抢食撕打的声音,我们赶快把门关住,形成“关门打狗”的局面。接着,我们从窗口伸出枪口,对准里面的狗开枪,一枪一条,不到几分钟,三只狗就倒在我们的枪下。

  我们自己留下一条,另外两条送给其他老师。那一天,学校里到处弥漫着狗肉的香味。

  在八十年代初期,文昌地区发生了疯狗病,死了一些人,许多人“谈狗色变”,对狗产生了恐惧感。学校也支持我们打狗,免得狗咬伤学生。这些狗大多数没有主人,就是有主人,也不敢来学校闹。这些狗该打。

  太阳西沉,夕阳的余辉照射在广漠的原野上,茫茫苍苍。在距离大园村不远的凌河岸边,我转了个大半天,连一只小鸟都没有打到,运气差极了。凌河两岸除了大片的坡地外,还有广阔的田野,一块连着一块,一直延绵到海边。这里水草丰美,食物极多,是鸟类经常活动的地方。以往我们经常在这里狩猎,收获颇丰。

  今天林老师家里有事,我只得孤军作战了。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在这么大片的原野上,我连一只鸟都没看到,鸟儿都藏得不见踪影,你还打什么猎?

  这不,我刚想转身回家,一只猎物出现在我的眼帘里。在河岸的对面,一只长着黄毛的狗正蹲在小路旁边,在那里挖洞,可能是在寻找什么小动物吧!这只狗挡住了我回家的路,我感到有点火。打还是不打,两种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本来我是不想打的,一来是我的枪法太臭,怕打不中,二来是这里距离村庄太近,枪一响狗一叫,村子里的人赶出来怎么办?我能脱身吗?

  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打!冒险精神和饶幸心理在我的脑海里占了上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把牙关一咬,把枪一横,“啪”的一声,狗咬着翻倒河沿底下,也该那狗命绝,这么近的距离【仅十多米】谁打不中呢?我正要淌水过河拣那条狗,从树林子里传来一阵吓人的声音:“打狗啦!谁打狗啦!”原来我只注意河岸两边人们的活动情况,而忽视了树林子那边还有一块地,一个人举着一把锄头,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向河边赶来。我一看大势不妙,拔脚就跑,象风一样往学校猛奔。我惊魂未定,直到进入校门,我往后看,没有人追来,才停下了脚步,样子狼狈极了。

  哥梁是学校的花工,在我没来文中之前,他已经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他工作认真负责,刻苦耐劳,在校园里养花种草,把学校打扮得象一个美丽的花园。学校里的教师和学生对他非常尊重。他家里也养一条狗,这狗平时不出门,总是在家里呆着,只有哥梁带它出来溜达的时候,它才乖乖地跟在后面。

  自从那次打死了三条狗以后,在校园里就再也没有看到狗的影子。我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闻到狗肉的香味,手里感到痒痒的。

  这个晚上我们没到校道上巡视,也没到饭堂里查看,只蹲在教学大楼上等候,我们要守株待兔。

  大概凌晨一点钟左右,有一条狗从教学大楼旁边跑过,林老师瞄的正准,一枪打去,这条狗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下,我们赶快下去把它拿走,藏在厨房里,待天亮送到朋友家里去加工。这一次学校里的人我们一个都没请。

  第二天早上,哥梁跑到校道上大骂:“谁打死我的狗,天轰雷劈!”

  这下子我们懵了:怎么搞的?把哥梁的狗给打了!经过商量,我们决定不把事情真相告诉给哥梁,那样我们就骑虎难下了,再则,在学校里也不止我们一家打狗,我们跟哥梁一家的关系很好,他一时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这是一条不该打的狗。从此以后,我们也再不去打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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