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成材,却唱响高原苦寒绝代华章。
在中国被人们形象地称为“天池”的十座高山湖泊中,新疆的天山天池,当数一数二。去过天山天池的人们,无不为那片湖水的高雅、美丽、宁静、清澈而倾倒;无不为那漫山遍岭的塔松,遮天蔽日的云杉而倾心、倾情。
可亲爱的朋友,不知你观看过冬日天池旁,那扑面而来的榆林没,只要你用心细看,它将引发你心灵强烈的震撼。
天池奇观。这片榆林,是去天池必经之地;这片榆林,就在临近天池十数公里之处。随公路沿山沟的走势盘旋而上,源自天池的溪水在沟中回环而下,榆林则沿山沟曲折的走势,向天池边逶迤。在中国如此广阔的幅员之内,单单以榆树为林的林区,几乎极难见到;而将榆林定为国家一级保护区,更别无此店。因榆树属慢生树种,胸径一年增加不到半厘米;更因榆树是杂生树种,独自成林极易遭受虫害毁灭。这片榆林,这片高原榆林的呈现,自然让人惊奇不已。
在痕迹勘验中,往往最不被注意的细节,往往最容易被遗漏的细节,独包含最重要的信息。如果不是冬天凋零了万木萧疏,如果不是冬天凋零了这片榆林的叶片,如果不是这片榆林没有了树叶的遮挡,缘何这片榆林能露出本来面目,缘何让人见了这片榆林,顿感惊心动魄的震撼。
披头散发。冬季的榆树已树叶落尽,这片榆林只剩下突兀的枝干,而这片榆树与内地榆树的枝干,大不相同的是,它树冠上的枝条非常浓密;且又非常细软,像细嫩的春柳抽条,细软的像枯发密布;可春柳下垂摇曳,枯发帖服人头,而这榆树树冠上的枝条,则根根怒发冲冠,根根直指苍天;这随风摇荡的枯发,挂着白霜,更夹带着岁月沧桑之感。
任谁看到这片榆树,就如见到无数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女人,从沟壑、山峦、雪地中,嘶叫着,向人狂奔而来,无不有惊恐之感。可在这高寒中求生,披头散发,正是为获取更多的阳光,正是为获取生存的强悍。
枝节横生。内地的孩童攀爬榆树,那树干怎么也有几米高;内地的榆树,有如铁的枝干清晰可见。可这里的榆树,主干几乎离地一尺,就开始分出数十枝杈;在分出的枝杈,又迅速分杈;最上面的枝杈,就生长出细软的“枯发”。以致很多榆树,都找不到主杆,一棵榆树,整个就是枝节横生地生出枝桠一团。生出的这一团团枝节横生,显露着一团团凶险的崢嶸。阴郁乜斜的揣摩着大山,桀骜不驯的蔑视着高寒,深刻复杂就挥别了纯情简单。
在这里种活一棵树,比养活个孩子还难。可就在这一个个枝节横生,榆林寻求到了生长的旺盛。
七扭八歪。这里的榆树,无论主干或高或低,无论枝桠或长或短,无论颜色或深或淡,全都七扭八歪,身无一尺直,浑身全是弯。犹如一条条黝黑的巨蟒,遭受重击、重创、重伤,在痛苦的收缩、卷曲、扭动着身躯。这不仅有巨大的伤痛,更有难忍的心伤,不然,何以扭动的如此变形,何以扭动的如此变色,何以扭动的如此变调。每舔疗好一个伤口,就留下一个节结,这七扭八歪的榆林,每棵树都鳞结遍身,每棵树都伤痕遍体,每棵榆树都形态怪异,每棵树都丑陋不堪。
就这苦痛留下的伤痕累累,凝结着生存之坚韧,凝结着生长之艰辛,凝结着抗争之不屈,凝结着顽强之不息。
长矛指天。有几棵长的很高的榆树,在枯发密布的树冠顶端,突兀出一根尖尖的枝桠,光秃的像一根避雷针,光秃的更像一把光亮锐利的长矛,直指长天。看着这一棵棵老榆树光秃的顶端,不由让人想起,那一只只秃鹫光亮的头顶,显露出的一种凶悍。
如果说,树冠像榆树的羽翼,那伸出的这根光秃的长矛,就是要抢占生命的高端,将又一片树冠横举在寒风凌烈之间,又防止被大风折断,如此自我保护的适者生存,是何等横刀立马的气派。
杂乱无章。作为同一树种的林区,无论云杉、雪松、白杨,均树木粗细有序,树木排列有序,树木生长有序,林区的韵味如诗、如歌、如画。而在这两山之间,沿沟壑逶迤而生的这数十公里的榆林,每棵榆树都择地而生,个性极强,各自为政,只要能避风向阳,各不相依,甚至各自相向。或生于坡,或生于谷,或生于沟底,或生于山崖。整个榆林呈现的就是一片杂乱无章,整个榆林呈现的就是一片无序的争长,每棵榆树枝桠呈现的也是自由纷争的向上。
杂乱无章,正是适者的生存之道;弄到杂乱无章,这正是大文章。音乐的变奏、变调,或不依曲调的唱出随心所欲,那是天籁极乐。
奇迹绝响。从截木取材的角度看,这片榆林也许都是些不成材的东西,俗话说:榆木脑袋不开窍。这榆木疙瘩当劈柴烧火都不够格。可在这高原苦寒中,只要活着,只要生长,只要能为天山撑起一沟一壑的绿叶,那就是榆树对大地的贡献,就是榆树对大山深深的爱恋。
甭管枯发多长,伤病几多,面容失色,能将生命之歌,唱响成榆林浩荡,这已是绝代华章,已是奇迹绝响。
谁的生命里,能有这片榆林至死不敢相忘;谁的人生中,能将这片榆林作为人生榜样;谁的旅途中,能将这片榆林作为知己相随,无论遇到多少磨难,无论身处环境多么凶险,只要不被重用当自用,只要不被溺爱当自爱,就都会看到冬天自有冬天的风景,都会感受到冬榆自有冬榆的风采,都会演绎出从苦难中走出不屈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