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正月,我们一班人在一朋友家聚会,酒喝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我们接到消息,说李靖国教授在年初三走了(后来证实为初四)。电视台的杜小明听到噩耗,突然狂哭起来。有人对杜小明的举止感到诧异,说:你父亲去世你都没有这样哭过吧?也许是因为酒喝得过多,再加上听到这种与年节气氛相悖的消息,情绪难以控制,便悲从中来。
李靖国的离世,我并不感到惊讶。他在两度住院期间,我都去市第一人民医院探望过他。第二次去时,他已处在弥留之际。那时,他已经不省人事,我就在心里想,看来靖国老哥子不久人世了。在我最后一次去看他刚好一个月之后,靖国先生便追梦而去了。2018年1月17日,在我的微信朋友圈,记录了我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文字,标题叫《感慨》:
半月前,就知道李靖国先生病了,欲去探望,不料自己身体出现毛病。稍好,欲去医院,好友说,你体弱,不宜去探望。今天去电话问孙老师。她说,李老师口中生火,需要甘蔗汁降火,可是买不到。我说我去买,你不用去买了。我转了还几条街,都没有买到,就买了一条甘蔗,欲找榨汁机榨了送去。可是哪里有榨汁机呢?我只好打电话给管市场的物业管理总站的总站长助理张源华先生,希望他能帮助买到甘蔗汁。不一会儿,他回信说,在桥西市场买到了。当我把甘蔗汁送到医院,见到靖国先生时,我大吃一惊,一个月前还与我吃饭喝酒的他,居然不省人事,一无所知了。孙大姐告诉我,他只认识她和儿子李晟了,其他人都不再认识。我感慨生命的脆弱。靖国先生与我认识20多年,以前交往并不频繁,思想交流也并不太多。他从市政协副主席位置上退下来后,尤其是近年我们的交往才多起来。我知道了他的一些观点,他也知道了我的一些想法,互为相惜吧,遂建立起了友谊,这是对生命价值一致认同的结果。
今天,看到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外界毫无感觉,我心里生出了一丝悲凉,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名利为何物?生命诚可贵!我想到自己的一篇文章《清香一炷祭仙灵》中所言:“现在,我才更加明白:老人在,是福报;老人失,是福损。我们应该用自己的德行圆满修养,用自己的修为福佑我们的后人。
这条微信发出去后,立马有好些朋友留帖,大多数是为李靖国先生祈福的。在此选录几则留言,以示纪念。惠州市第一中学初中部副校长许英信:“最后一次和李主席聚会是2017年11月,在汝湖,当天我接送老人和孙老师等。过后一天,杜台与我等几人还打算在老人生日时前去祝贺,不想几日不见,老人已如风中残烛,令人伤心。我们只能再次祈祷上苍,给老人增添福寿”;惠州市公共事业管理局杨洪哲:“听过李靖国教授的课,抑扬顿挫,观点独特。那时他在惠大!平安平安”;资深媒体人、现某公司老总陈足华:“国庆后还和李主席在建国那聚会了的,我们还一起讨论预测19大政治局常委人选……人到老,名利都是身外物,健康才是金不换”;惠州市委老干局原副局长曾平:“以前他还说要为我写一篇书评,这件事看来永远无法实现了”;惠州学院毕业生龙浩:“我老师。当年最不敢逃他的课”。这里面,有他的同事、朋友,有教师、机关干部和他的学生。
我与李靖国先生认识还是在《现代生活报》的时候,那时,《现代生活报》开设了一个《名家专栏》,采用的稿件大多是京城的大腕作家。靖国先生也经常送稿件来报社。有他的,还有他儿子李晟的。那时,他显得恭谦平易,且有利己顾他的情怀。可想,那时他对儿子李晟的培养是何等用心。成人后的李晟找了一位心仪的对象,且相好多年,可靖国主席就是不同意。也许是“中国式家长”用心过头了,固守门第观念,导致他去世都没看到儿子成婚。这是中国式家长给后辈带来的箍咒,亦是他自己给自己埋下的一块心病。
在官方,靖国先生的威望倒是不小。有些领导的文章,都要请他把关。毕竟他是大学的教授,又师出北师大。但是在坊间,他确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比如说,他的稿件是不能随便改动的,比如说他的稿费是不能少的,否则就要找上门去。还有在场面上,不能小觑了他,否则便愤然而去。我就亲历了这么几件事情。大概是2004年吧,老领导汤聘辉的《惠州好——汤聘辉词作书法集》出版,我们组织召开了一个研讨会,除了在惠州日报刊登聘辉书记的整版的词作书法外,还有一个研讨会上发言摘要的文字报道。时任宣传部分管新闻的副部长罗川山要惠州日报的总编辑胡仲初和我全面负责。当我把就绪的版面送到川山部长看后,他说:你还是把版面送给李主席看看吧。我深谙川山部长的意思,靖国主席是一个相当讲究的人,不能让他不满意。其时,已经是夜晚12点多钟了。当我摸到惠州大学老校的住宅区时,靖国主席已在厅里等着我了。他看了报纸,一下就火冒三丈。认为把他发言摘取的太少,而且说没有抓到发言的要害。说着,他就抓起电话给川山部长,说:是谁派这样一个人去采访的?难道惠州日报没有人了吗?对于他的这个做法我十分不解。我都把版面送上家门了,有什么不妥可以修改,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吗?这次算是我亲身感受到了人们传说中“李靖国的威严”了。2009年惠州市总工会编辑出版《楷模——惠州市英模报告文学集》,为了扩大影响,市人大副主任、总工会主席朱挺青与我商量,是不是请靖国主席写一篇评论。我就与靖国主席联系,并送上样书。在写完稿子的第二天一早,靖国主席打电话给我,说:三君啊,为这个文章我熬了几个夜晚喔,我可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喔。那是一口江浙普通话口音。锣鼓听声,说话听音。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靖国主席知识渊博,德高望重,说实话,这篇长达6000余言的文章,依我看写得很表层。一是对全书状况进行了一番概述,再是分列了几个标题,选了几个典型人物,分别抄录文中的几段话,再加以评述组合而成。时任总工会的办公室主任刘楚周请他在洪记吃饭,请朱挺青主任作陪,在我的建议下,给他包了一个应该让他还算满意的润笔费。另外一件趣事是,有一年,日照法师在康帝酒店举办了一个大型善款筹集会。臧书国约我一同前往。我们坐在第八桌,离主台不远。那天,靖国主席携太太姗姗来迟,结果主持人漏报了他的身份。这应该是主持人工作的疏忽,而不是对他的不敬。他却拉着孙老师从我们身边愤愤离场。书国兄说,靖国老先生怎么变成这样?
2017年初,我与靖国主席加了微信,我们的联系开始频繁起来,他其时在惠州一中实验学校任校长。他说,三君,这么多年了,你的人格是保持的比较好的,我很欣赏。我一直是个直爽人,有什么观点就表达出来,从不隐晦。同时,对社会制度和治理国家亦有自己的思想和看法。他亦同意我的一些观点。也许正是出于这点,每每有人请他吃饭,他就说,把三君叫上。这时的他,温和了许多,也不开口就随便责怪人了。有人请他办事,他亦力所能及地去游说和圆场说些好话。此时的他,似乎彻悟了比权威和名利更多的一些东西。在酒桌上,他喝酒亦很随意,用茅台的小酒杯,就那么一小杯。如果高兴,也就两杯为止。李靖国是一个外地人,他从一位普通教师成长为教授、副厅级领导,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当然离不开他生命中的贵人。一是他北师大的同学祝基棠。祝总珍视同窗之谊把李靖国引入到惠州;再是他遇到惜才重才的市领导汤聘辉,他大笔一挥,便解决李靖国工作调动和落户问题。在惠州,靖国先生桃李天下,亦名誉惠州。他为惠州留下了《惠州赋》等佳作名篇,可惜的是,在他完全可以为惠州发挥更多余热的时候,一个智慧的生命,在他74岁的结巴上戛然而止,画上了休止符,令人痛惜。
2020.7.21.22:35.于闻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