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开晋老师走了,享年86岁,为送他一程,我提前一天赴京,去时大雾,能见度不足十米,列车过黄河铁路桥时,连钢铁栏杆都看不清,更看不见河面。我和王松、王展、黄秀峰等济南的文友因手头各有事务,是分头去的。一个人在列车上,一句话没有,想起吴老的音容,想起曾经的教诲,窗外沉沉的雾就像沉沉的哀思,心里甚觉哀痛。
在八宝山文德东厅的告别仪式上,见到了施战军等在京的一些作家,见到了吴钧大姐,还有吴锜等,济南的文学名流都送了花圈。他的不少弟子三鞠躬后,嚎啕大哭着跪了下来。见到吴老枯瘦的遗容,我也泪湿眼眶。——“盖棺事则已,此志常觊豁。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吴老,杜甫这诗,不正是写的您么?您就是这样的人啊!有人说,教育工作者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吴老,您这一生真不知摇动了多少树、推动了多少云、唤醒了多少灵魂!现在,您累了,静静躺下了,在这个属于您的必然降临的日子,这么多人来到您面前,向您告别……
一如挽联所写“声名存海内”,您一生有太多传奇色彩,当初的发奋和抱负,成就了自己,作为吉林大学和山东大学的教授,您桃李满天下;作为文学大家,您不仅著作等身,还培养带动了许多人,改善了济南甚而山东的文学生态,您的文集堪与省内知名作家的作品在书架上并列而毫无逊色。
现在,您驾鹤走了,还会关注这个扰攘的世界么?忘不了您在山东高校诗歌节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忘不了您在我第一本诗集研讨会上的讲话,忘不了您讲解的别样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日暖玉生烟”,忘不了您设饭局亲自打电话请上陈忠、路也、魏东建和我这等年轻的诗人……创刊于2005年的文学综合性期刊《华夏文坛》,迄今已刊印30多期,吴老一直是总顾问。2008年文友朱多锦和我、魏东建等成立济南七亩园文化沙龙,吴老是特邀嘉宾,参与过多次文学交流活动。我担任《华夏文坛》社长、主编后,有几期是请吴老撰写的刊首语,为此多次去他阳光舜城的家送刊并聆听教诲。每次去,他都亲自给沏茶,吩咐保姆小贾把洗好的水果端上来。后来,只要一听说他从北京儿子家回来,在济避暑小住,我就会前去拜望。今年秋天他生病住院,我到齐鲁医院去看他,声音如常,伸来的手还那么有力、那么温暖,离开时,当着比我年龄还大的儿子还说“谢谢你来看我”,让人觉得他看去并不消瘦,只是老年病复发,调养一下就好,不想后来手术,病重日甚一日,脸颊上的肉被病魔化掉了,终没能熬过这个新年。
吴老待人真诚,古道热肠,他比朱多锦大了11岁,交往中结下了深厚友谊,得知朱多锦上有老母,在《山东文学》是编外人员工资较低,原先所在学校的工资又顶了房贷,就每年春节前到朱多锦租住的寓所送去1000元过节费,后来年龄大了,就让弟子王松开车载他一块去。一个儒雅的老大哥每年给小兄弟送过节费,济南的文化圈不曾多见。我和他在一起,聆听教诲时,能感受到他精神的博大,有次谈论,他叹息不少作家、诗人的精神之轴变模糊了,变得乖巧懂事,没有担当精神,终日满足于吃吃喝喝、活得快活,对社会的诸多困境不管不问,所以不要指望这些潇洒的人会在文坛有所作为,就像鸡虽也生有翅膀,但只是用来拍出点动静造点声势而已。
走好,吴老!您对社会的担当和厚重的责任还在,我们会把它们继承下来,相信会有很多人像我这样怀念您,您高尚的灵魂站在生命所能达到的彼岸,像一盏灯,为后人照亮了生命和精神的深邃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