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股恶臭,再里走那河堤样的路,臭味浸浓得让人掩鼻,心想干脆回去吧。站在那所教堂的门口,水泥路面上,很高的台子一般,我们三三两两一排的人,站在高台一般的路上,看下面的田园,一行行的菜畦,近处碧绿的一颗颗白菜,还有那绿英的据说是红萝卜,是萝卜,那些抢收的农妇,拔出凭多的湿润的、带着新鲜泥土的萝卜,扔在岸台之上,多有一堆,在秋收而遗弃在此的玉米秸秆上,有着优化的那种杂乱,杂乱又沉静。
再远的地方,依旧是弓腰抢收的农妇和农夫,弥天的大雾之中,影影绰绰,他们看似急迫却已经垂暮,手脚并不迅捷,那可是要立即铲除的蔬菜啊,菠菜白菜萝卜。几棵树木,像是预备好而有比例的,并不多棵,点缀在大片的菜园上。听到一个农夫大声的斥叫:“你们戴红袖章的、挂牌子的,就看着这(蔬菜)毁在地里呀。”于是,岸路上岸台上,有人下去,帮他们一袋袋一搂搂的抬回抱回,在玉米残杆上。
的确是不远了,高大而狰狞的挖掘机,从南到北,一轮轮的横扫着逼近,发出铜铁特有的轰隆声,在深雾浓索的城中村,村中的菜地上,隆隆逼近。拆迁各小组执勤的干部,那些前队的人,从岸台上一边跑下去,一边呼喊那些抢收蔬菜的农妇:快走,快走,车过来了,注意安全,注意安全。那些呼声的傍边,那些农夫农妇,那一群的人,是一股浓浓的液体,向着铲车将要到达的地域,速速的流动。一只急行军的部队不是这样,只有冲锋时的队伍,那解放军特有的三角形小组,三三两两散列着,却统统冲着一个目标,迅捷如鬼魅,不,就是成像的勇士,奇怪而决绝的向那方地域前行。那是方向,是命令和意志,是毅然前进的命令和意志。
被搀扶着从田央走出的农妇哭了,诗意朦胧的田园内,朦胧诗意的浓雾中,那被拥架着走出菜畦的农妇,哭泣着自己的菜园。她夕阳下收割时的身影,还是朝霞漫天时,她伸腰抬头东望时的慈祥目光?他们又听说这块地要被清理吗?她不相信这十年晨昏中又将成熟的白菜和萝卜,这些口粮和食物,会被人和钢铁活活的践踏?不会被践踏不必收割!而这迷雾重重的早晨,这洋洋洒洒的梦幻般的雾晨,沉痛击破她于暮年潮湿的土地。
站此微微寒凉而雾气迷蒙的村落岸边,这高出菜园一丈的路台之上,有些迷茫:田园光色与园北的恶臭肮脏俱在;也惊闻,那堤样的路下,那路沟,不是什么干枯的河流或渠沟,如今倾倒各种垃圾的干沟弃河,竟是许昌那著名的小铁路,曾经运来煤炭载去火红岁月的小铁路,为穿过西面不远的京广线,从东面沿村落而坡下,洞穿京广而西去哉。红火与肮脏如此俱在,痛哉。
这是在重重迷雾中,看不懂也看不清毕加索和勃拉克的回顾,应该不会丢弃或忘却的工作图像,那群人涌动流动的一致,不知是否乃一个方向,是拆迁的一个方向吗?是另外一种意志所展开的方向吗?决绝顽暴,田园秋雾中的一道力量,如此惊诧而彷徨,一副立体主义画像前的惊诧和傍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