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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雪白的栘依花

  阿佤汉子,建筑包工头岩块的老家,在那玛大山深处的永公曼村。永公曼村在沧源、双江、澜沧三县的交界处,高耸入云的那玛大山下是滔滔不绝,永恒奔流的小黑江。山高谷深,林密坡陡,土地贫瘠,但上苍也很眷顾这片土地,那玛大山盛产一种名叫栘依的野生水果。永公曼村寨子里,路边,田地间地头,甚至山野的沟边,荒草地,丛林里都能见到栘依树的身影。娘告诉岩块,他就是那年栘依花开的时候出生的,岩块的童年和少年也是围绕着,一次又一次的栘依花开和栘依果熟中,一年年长地大。

  记忆里的永公曼是一个小黑江峡谷,挂在云端高处的小村庄,惟一条土路通往山外,连通山外的城镇。30多年前,为了改变命运,疑惑是憧憬大山外边多彩的生活,岩块就是顺着这条土路走出了那玛大山的,而今他又频频奔波在这条已然是水泥铺成的乡村道路上。从山外城里的小家回到山里的老家,每一次往返,乡愁便历经一场发酵,一次升华。随着年纪逐渐增长,那种叶落归根的心情愈发浓烈,让适应了山外城里生活的他时时深情眷恋,山外的生活很美好,一杯敬远方和未来,一杯敬现实和故乡,醉了何曾忘爹娘?

  春天里,岩块回老家比往常要勤一些,回乡的路上春情弥漫,那玛大山上桃、杏、梨花次第开放,等到梨花开时栘依花也开了,赵岩块的心头弥漫起一股归乡的念想,他便在漫山遍野的栘依花里邂逅那座儿时的村庄——永公曼。

  因为是在那玛大山顶上,永公曼的春天总是来得晚一些,等别处的桃树落蕊挂桃的时候,村里村外的栘依花才开了。一开便疯魔了一般,满坡满地,如素雪成堆,如白云漫卷,站在村外隔着距离看过去,永公曼村层层叠叠依山而建的新楼房便自然地散落在素雪和白云中,美成了图画与诗篇。

  柳树刚冒小芽,春耕就开始了。山人们在春天温暖的阳光里挥舞着锄头翻地平土,一株株栘依花在他们四周静寂开放,放牛娃驱赶着老牛,在满树栘依花里穿梭着,寻找一株鲜嫩的草。老母鸡也领着一窝毛茸茸的鸡崽出来了,在新翻的泥土里找寻着被冬天养肥的虫子,懵懂无知的鸡崽偏偏去追逐簌簌飘落的栘依花瓣。在大山深处的永公曼村,没有人顾得上欣赏栘依花,他们只是和栘依树一起生活在那玛大山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风清月白的人间平淡日子,清晨鸡鸣狗吠叫醒太阳,午后青灰色的炊烟缭绕村庄,山里人家的梦里没有栘依花那么多情,那么绚丽,那么纤柔,但他们的春天里却处处都能碰到栘依花。

  栘依花谢了,叶子便长出来,蓬蓬勃勃长成绿色的夏天,童年的岩块和小伙伴们每天穿梭在绿色的海洋里上学放学,耐心等一只栘依果长大、成熟。终于等得青绿色的果实在夏天深处透出一层薄薄的黄,他们再等不了了,见到一棵栘依树,不管在谁家旁、谁家的地里,一窝蜂地上了树摘栘依尝鲜。栘依果将熟未熟,咬一口,满嘴水润润的酸里透着一丁点儿甜,还有一股淡淡的生青皮味,如同青草香。

  等到栘依果皮由青转黄,黄中带了一抹厚重的古铜色,秋天就来了。永公曼的秋天是繁忙的,家家户户忙着秋收。早出晚归的村里人是不带水的,和孩子们一样,渴了,不管谁家的田边地头的栘依树,顺手摘几个栘依果吃。倘若主人在场的,会摘满怀抱的栘依子,逢人便散发,借着吃栘依的功夫说说收成、话话家常,于是情感又进了一步。

  等谷子收回家、豆子种下了地,秋忙暂告一段落,永公曼的人们才忙得收栘依果。切片晒干一担担挑到岩帅镇的街上售卖、到县城里售卖,再远的就贩到临沧或是省城昆明。那时候岩块和小伙伴们也趁某个星期天,欢欣鼓舞地背上满满一大包干栘依片,走四个钟头山路到镇里去卖,卖得钱就买个馒头或一碗米线吃,吃饱后就四处逛一逛,看看永公曼外边花花绿绿的新世界,心满意足地再走四个钟头回家去。那时候一心向往山外美好生活的岩块绝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会坐在那玛大山外的城镇的楼房中某一扇落地窗前,被电视里飘落的梨花所牵引,想起了老家那玛大山里那星星点点洁白如雪的栘依花,并由此引发对故乡的绵绵不绝回忆。

  30多年的时光,就像看一部儿时看过的老电影那样快,昔日的青葱少年,转眼已是50出头的中老年人,回想自己走出那玛大山的打拼日子,就像咬了一口家乡的栘依果似的,苦涩酸甜咸五味杂陈,一言难尽。背井离乡的愁绪,恰似儿时和小伙伴们一起用盐巴辣椒粉蘸青栘依果吃的滋味,涩苦酸咸刻骨铭心,没齿难忘。

  岩块的回忆,还随着他前往外婆家的脚步,铺了长长的一路。赵岩块家门口有一棵大栘依树,每年中秋节之前,母亲会摘最大最好的十几只栘依果装进书包,让童年的岩块给外婆送去。外婆家在安海村,岩块要走十几里地才到,每次去到,外婆就会拿出在城里工作的舅舅买回来糖食给他吃,有冰糖、水果糖、饼干,每次都有惊喜,去的时候一路想,回来的时候一路甜。其实贺科村也有生长有栘依树,在那个物质不太富裕的年代,山里的人淳朴,崇尚“千里送鹅毛”那份情意,岩块送的一只栘依果的分量,便是外婆心头上的一座城。秋去秋又来,童年岩块往返于送栘依的路上,吃着外婆给的糖果慢慢长大了,直到有一天,外婆如一颗熟透了的栘依果掉落了,永远地躺进脚下这片生长有栘依树的泥土里。

  其实那玛大山生长有栘依的村庄除了永公曼和安海还有很多,东米、东勐、团结、昔勒……岩帅镇的三十多个自然村里,几乎没一个村寨旁或路边、山野沟边、溪旁或灌丛都生长有栘依树,栘依是那玛大山最常见的野生果树之一。长大后的岩块知道,栘依树不只家乡那玛大山才有,云南、四川、广西到处都有,曲靖罗平不是还有一条栘依河吗?但叫岩块心里念念不忘还是那玛大山的栘依。故乡的栘依果实色泽金黄、肉质莹白脆嫩,酸甜有味,汁水充沛,是生津消暑的佳品,并且栘依果很耐贮藏,把它放进阴凉干燥的陶罐或瓦缸里,可以一直放到来年春天。有人家还用栘依用淡盐水浸泡制成饯果,或切片晒成果干,这样便可一年四季常吃不败了。

  只是后来,栘依树渐渐老得不成样子了,那玛大山人民致富的车轮也随着后来修建的水泥路、柏油路进进出出,一些老树在修路和村庄建设改造进程中被砍去,而一些零星挂果的老树得陆续给桃子、梨树、李子、杨梅等新品种水果滕出地儿,那玛大山原汁原味的栘依树所剩无几了,而大概因为老树渐衰,加之水土的变异,生活水平和质量的提升,人们口味也改变了,寥寥无几的老栘依树,除了花开得依旧灿烂,果子吃起来,已大不如当年滋味了。年复一年,一次又一次,许多如岩块一样走出那玛大山的永公曼人,还在寻寻觅觅找一只儿时吃过的酸涩中带甜栘依果,他们的乡愁就像那雪白的栘依花一样怒放,又在徐徐清风中飘落,一年年,一次次,无休无止,生命不息,怀想牵挂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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