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小学三年级。刚开学,数学老师就宣布:“同学们,回家后都准备一把算盘,这学期我们开始学习打算盘。”话音刚落,教室里便一片沸腾。以前,看着高年级同学潇洒地把算盘弄得噼啪做响,很是羡慕。如今,我们也终于可以去拨弄那些奇妙的小珠子了。一放学,我们便各自迫不及待地飞奔回家。
跑回家,父亲正坐在门口卷叶子烟。我没有和他打招呼,而是气喘吁吁的直奔了那向往已久、漆黑乌亮的算盘而去。算盘挂在墙上,我不够高,正着急,父亲进来了:“干啥呢?上气不接下气的。”“父亲,算盘。”我站定了,手直指算盘。“我来拿,你不够高。”父亲取下算盘,还未等父亲递给我,我早已扑上去,抢过来,紧紧地抱在胸前:“父亲,我们要学习打算盘。”“哈哈,学就学嘛,你拿去用就是了。”“啊......”我高兴地跳了起来,又叫着、嚷着,抱着算盘,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找妈妈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在铃声中、读书声中流动着。每每遇到有珠算课的时候,我们都会很用力的把算盘弄得噼啪做响,很大声的背诵珠算口诀。课余时间,我们常常用算盘来玩警察抓小偷和滑板的游戏。而我们最喜欢的便是滑板游戏。
把算盘当滑板玩之前,我们用黑白配、剪刀石头布决出胜负,输了的同学便做侦查员(留意是否有老师或者大人)和裁判。剩余的同学一字排开,把算盘反面向上平放在地上,一只脚踩在算盘上,另一只脚则蹬在地上,只等裁判一声令下,便用力的一蹬,狠命的把算盘滑出去,并努力使算盘保持方向正确,努力使自己滑得最快最远。哗哗的算盘滑动声常常伴着我们的笑声直到天黑。
一学期还没有读完,我那原本漆黑乌亮的算盘竟被我弄得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直到有一次,我们照例玩滑板游戏。正玩得高兴,算盘突然不动了,下来一看:“糟糕”有一颗小珠子裂成了两半,卡在两根小柱子中间。我慌忙拿起算盘,小心的捡拾起两半块的小珠子。蹑手蹑脚的回到家中,偷偷摸摸的翻出婆婆的绣花线,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把破裂的小珠子缠在小柱子上。小珠子倒是五花大绑的回到了小柱子上,但相邻两边的算珠却再也无法来去自由了。良久,良久,我只好无奈伤心的拆下绷带,惶恐不安的带着它去见父亲。父亲沉默着,吧嗒吧嗒的吸着烟,过了好漫长的一会儿时间,父亲摸摸 我的头:“只坏了一颗,没有关系的。以后别再把算盘放在地上滑了。”原来父亲都知道呢。我偎着父亲小声的抽泣着。至此次以后,我再也不把算盘当滑板了。
父亲上过私熟,算盘打的非常漂亮,远近闻名。在记事时起,我就偎依在父亲身旁看父亲十指上下翻飞噼哩啪啦拨算盘珠子,好奇的很。渐渐地我也会打算盘了,一个“小九九”打的飞快,到了我上小学学习珠算的时候,全班同学“小九九”比赛无出其右者,每次比赛得胜,洋洋得意之极。父亲不满足我打“小九九”,要我学珠算除法,先要教我除法“归”,而且口中念念有辞“学会四七归,走遍天下不吃亏”。我也喜欢珠算,就跟着父亲学了起来。于是父亲从“二一添作五”开始,每天一归,九天的时间学到了“九九归一”,父亲很是高兴。其实只是记住了口诀,同时盘算着和除法口诀相对应,自然把算盘珠子拨拉对了。本来手指头在算盘珠子上有点功底,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至九归打的飞快,父亲不在用眼睛盯着我,已经眯着眼看我拨算盘珠子了。其实我只学了个死归,打多位数除法却一筹莫展,父亲指教了几次,终不得要领,然而父亲以为我聪颖伶俐已经学会了,于是他自个儿算他的会计帐,自个儿把算盘拨得远近闻名……自得其乐!
所幸的是现在已经很少用算盘计算乘除算术了,用上了计算器,即快又准确,否则自己用算盘珠子算不出来,只好独自伤心了,如果父亲知道了要伤心落泪了,给我扣一顶不肖子孙的帽子了。
近三十年的沧桑岁月过去了,父亲拨算盘珠子和我学算盘的情景历历在目,只是今天的算盘不在向过去那样普及,连会计专业对珠算也不重要了。随着社会和科学技术的发展,算盘将只有少数研究者掌握,这个事实如果父亲知道了,一定很伤心,他老人家钟情的珠算怎么会是如此这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