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鸦
檐上的雨珠滴在老人考究的靴子前,他拿着一个大福饼,远远地招呼着我进去坐一会儿,呼出的混白雾气被揉杂在空中。
老人爱纸,更爱收藏纸。这是我浏览屋内四周得出的重要结论。
他吃力地从阁楼上搬下一个箱子,立在我坐的沙发面前。箱子老旧,在偷钻进来的阳光下,表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细灰。
老人枯槁的双手在空中挥了挥,灰尘四处逃逸。箱子伴随着锈锁被打开的一声清响,里面的一切都显现了出来——几摞纸——厚厚的几摞纸,有些边角早已破损,以甚泛黄。
他摸索着翻找了一阵,抽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纸,应是一张宣传单,从破碎的色彩中依稀辨认出几个字——花旗游乐园欢迎您!视线移到周围,有一排稚嫩的笔迹还存留在上面:和妈妈一起去游乐园,开心!紧接着又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那时候老人还在青涩的年华里奔走,还可以享受属于孩童的天地。
老人直起身来,缓缓开口。
“都过去了,现在哪里还有真正意义上的游乐园,里面的项目不过是为了老板多赚钱节省开支的工具而已。”
话音一落,老人看见窗外雨势渐小,便走出房门,踏上屐履磨润的青石板路,我连忙跟在后面——跟在一个空旷的身影后面。
老人来到庭院内,站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古榕树下,一层一层的落叶被风席卷,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上方的玻璃上。好一副“厚积落叶听雨声”的景象。
老人从衣兜里又抽出一张纸,转身递给我,然后拿起角落的扫帚,扫着碎黄的落叶。
是一张年分不清的奖状,也有一串笔迹,只不过稍显成熟一点。
我用手抚摸了那些字:得到奖状的我被妈妈表扬,妈妈很开心。我心里忍不住地感叹,老人还是很率真,那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现在的奖状早已失去了意义,被视为荣誉的象征满大街都可以买,鲜红崭新的要多少有多少”
确实是这样的,这话里的悲凉语气也是对这种现实社会的无奈。我将纸交还给老人,看着这位还执守于自身的人,不免有些心疼。
三千世界,谁能有这么高的心境,凭几摞微不足道的纸,便能记录下自己一切的故事,思考世上所有“忤逆”的改变。
或许这只是一个思想落后的老人自我创造的囚笼,可这也是在纸上执守真理的道者。
流离的小雨还在下着,落叶追逐风的幻影。老人安然地盯着我不知名的地方,我悄悄退出这个渺渺的背景。
便在远处,轻轻地,向老人说了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