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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今天阳光很好。心虽然还会偶尔隐隐约约地疼,但没有事发当初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破碎。

       我以为,见过了一些生离死别之后,我会,牢固地坚强;我以为,心地向善,会有稳稳的幸福;我以为,上天是公平的,是长眼的。

       看完了余华的《活着》,上天开玩笑的给我家出了一个活着的难题。

       余华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其实,经历了这次生离死别后,我想,活着,并不那么简单的为活着本身而活。

       事发的当天晚上,我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情——给想打电话的人打电话。打完之后,十一点多,睡不着,开始又仰面躺着看着幽怨烦闷的白里带青的天花板直愣愣地发着呆。忽然,手机的震动响了起来,翻过身一看,是老二打来的。老二,我弟弟,很久不联系的一个人。他一般不打电话,打电话不是没钱花了就是有大事了。我按了接听键很是激动地跟他侃了一些在两人看来都是扯淡的无聊问候。说实话,他记得我,我很高兴。但打电话,我真无话可说了。胡乱问候了一会儿,我挂掉了电话。但激动的翻来覆去地想在床上跳舞,虽然我知道自己是个重量级的人物。温热的心情总是这样按捺不住的想分享给自己最亲近的人——我的奶奶和妈妈。快十二点了,但今晚我真的很高兴,我想把老二打电话的事说给妈妈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知道是不是她让老二给我打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妈用沙哑的几乎无音的声音只跟我说了几句就让奶奶来接我的电话。奶奶的声音很大,听起来也很健康。每次跟她通话,叮咛最多的无非就是你一定要吃饱,不要怕花钱,没钱了就早点给家里说等之类的一些温热的话。记忆中,在我离家的日子里,奶奶总觉得我在外面饿肚子吃不饱。我带着像是埋怨的口气笑着大声说:婆,你总是说我吃不饱,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高血压,很吓人的,你知道不?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胖。电话那头传来了如小孩子般咯咯的欢笑声——反正你一定要吃饱啊。我又问:婆,我妈是不是又跟我爸吵架了?她怎么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高兴?你知道吗,老二居然给我打电话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妈今晚怎么又跟你睡在一起了?奶奶说:他们两个三天两头吵架,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孩子都二十几岁了。哦,老二给你打电话了,哎,有了夫人,慢慢的就懂事了嘛。我们家房背后的山梁上双应子家的武都的他姑姑吊死在了那里的一棵树上,你妈她屁胡子胆,一个人不敢睡。说话中还是带着小孩子银铃般的纯真的笑腔。我说:那婆,你早点睡吧,我挂了哦。奶奶说:记得一定要吃饱啊!我又一次如埋怨般的笑着挂了电话。一夜无梦,睡得很好。

       早上宿舍人对的闹钟准时把人吵醒,他妈的又该去跑这不知是为了我们的健康还是为了领导的面子或奖金的装样子的早操。翻身起床穿衣服下床洗漱去跑操。我一向邋里邋遢,紧收拾慢收拾又成了最后一个,算了吧,慢慢来吧,大不了又不去了,反正我又在晚上跑,无所谓啦。平时我一般在早上是不怎么注意手机的,但那天却大概是因为有点迟到的缘故伸脚上床想看一下时间,结果妈妈打来了电话。她声音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彦军,你起来了没,你还是今天给老师请个假,你三爸出车祸没了。妈在电话那边已经泣不成声了。我如被别人从背后后脑勺敲了一棒子般呆如木鸡地僵在原地。我又把电话拨过去歇斯底里地大喊:就谁上他骑车的,他要死吗他骑车。我声音烂了,挂断了电话。但还是没有太多的眼泪,不过心真的很疼。不紧不慢地收拾完回家要带的东西,给宿舍的交代了一番,踏上了回家的烂肠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成县汽车站的,怎么买的票,怎么上的车。车上寥寥无几地坐着那么几个人,面目狰狞似鬼魅,声音嘈闹如魔窟。我找到我习惯性坐的位置——最后一排最边上的一把座垫。坐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任凭眼泪在丑陋的脸庞上恣意地流淌。一个多月前,你还在老二的订婚宴上大声地说话,大口地吃酒抽烟,说着一些无边无际的大话,博得满桌人喷饭似的捧腹大笑。三妈知道你一喝酒就耍二,用近似严厉的声音说了好几次你不要多嘴多吃饭菜,也从桌边拉了好几次你说你喝醉了赶紧回家睡觉去。但你红脸粗脖子龇牙咧嘴的用埋怨的眼神恐吓着三妈。我说:三妈,你就别管了,二胖说的多对,作为女人你要能识别场合,给三爸一个面子吧,就算回家了他跪下给你磕头也行,但这会儿在人面上给他一个面子吧。再说,在这种场合,正需要这样一位能说会谝的人呢。三妈默认了我的说法不再纠缠。我记得那天你胡谝了很多话对着老二的丈人丈母娘以及来的一些人,你说你很高兴,你说你的侄子老二很是能干,你说是你带着他这几年挣得很多钱老二自己给自己盖了房子。说的真的跟真的一样。婚宴临近尾声,你提出了要带你的亲家到处转转,看看老二自己修的房子。你晕晕乎乎跌跌撞撞地在前面带着路,不时的回头对我说:李彦军,我高兴呵!而那时的我纯粹是把你当笑料看的,实话,你很有喜感,幽默感。所以你始终没有给你的侄子们一个严肃的长辈形象。直到你把你的亲家们送上了车,还是拉着人家的手不肯松开,老二的丈人急了,怕你又胡说,使劲地甩开了你的手,坐车而去。我说:三爸,我还是扶你回家吧,看你胡说八道都已经喝醉了。你站在路边固执地摆摆手:李彦军,你别小看你三爸,想当年~·~·我说:好好好,不管当年怎么样,这会你跟我回家吧。你趴在路边吐了一会儿,没有理睬我径直走到一块碾麦子的场底下撕开裤子尿起了尿。可是你并不知道那会儿场上面正站着两三个妇女谝闲传呢。哎,我这个三爸啊。解完手后,你转过头龇牙咧嘴地对着我摆摆手:李彦军,我没喝醉,你玩你的去吧,我随便转转。看到你摇摇晃晃地进入了一户人家,我放心的笑着离去。可是,你今天,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没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唬人的,玩笑?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以往的我会很不耐烦的焦急烦躁抱怨怎么时间这么长、车这么慢。而这会儿不知不觉已到了西和境内。车上人越来越多,对面坐着一个年纪跟我相仿高高瘦瘦胡子拉碴的大男人,口叼着一支烟,时不时的往我那里瞟一眼。我想他会纳闷,这么大一个男孩子居然哭的跟小孩子丢了心爱的玩具一般伤心。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还在回忆着流泪,抱怨着谩骂。我骂:你是一个不孝子,奶奶都还活着,你撇下她你没尽的义务让谁尽?还有等我真正有钱了,钱挣得比你多了我向谁耍阔去?还有你留下三妈你舍得吗?还有你就忍心你的三个小公主从此失去了避风港遭人欺负?还有·~·还有,三爸,你真的太残忍了,我会恨你的。忆着,哭着,怨着,恨着,已经到了西和车站。我僵硬地下了车,跌跌撞撞的朝西和县医院走去。路上阳光很刺眼,行人步伐很凌乱,我无心去留意身边的事物,我像被人掏去了心一般浑身困乏无力。进了阴森森的医院大门,看到村子里来的人坐在一爿楼房的对面的墙角下烦闷地吃着纸烟,我跌跌撞撞的仰头“哇”的一声哭破苍穹。

       ······

       活着,真能如余华般纯粹: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在辉辉出事的一些日子里,我还给身边的人都说其实你们现在的生活都不能叫苦,你没有见过真正苦不堪言的。其实,我现在想,以前我真的错了,大错特错。因为,苦难,压根就不能用轻和重来衡量作比较。苦难没有轻重,对于任何个人及家庭。

       在三爸走了的近些日子,三妈经常泪眼婆娑地说:彦军,你三爸这辈子注定是欠我们母子的,活着的时候一直伺候着我这孱弱的病身,东奔西走,没好好享过一天的福,就连他走的时候还是用命换下了三个孩子以后的生活抚养费。

       我还能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当小说般的故事情节现实的发生在你身上,我想,活着,并不仅仅是为活着本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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