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从出生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伟人,她不会讲大道理,只会讲小故事。她用她独特的处事哲完美的诠释了平凡人不平凡的一生。打我记事起,父母会经常提及外婆的一些传奇经历,让我很好奇。外婆大外公两岁,识字不多,年轻时当过公社的妇联主任,总共生了八个孩子,五个男孩,两个女孩,还有一个男孩比我妈妈小两岁,一岁半的时候夭折了。据我妈说,那时候生产队特别忙,大人们都忙着挣工分去了,小孩子没人带,我妈三岁半,负责看管一岁半的弟弟,结果不小心弟弟掉下炕,直接摔死了。直到现在,我妈提起这事都很内疚,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罪不可恕的杀人凶手。
外婆略通音律,会弹古琴,会拉二胡,会弹琵琶,并将这门手艺传给了我二舅,说我二舅有艺术细胞。外婆还是个好裁缝,除了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还兼职接一些做衣服的活计,挣点钱补贴家用,外婆也将这门手艺传给了三舅,说三舅心思缜密。外婆还是个好红娘,经常给人说媒,基本没有失败过,外婆将这门手艺传给了我爸,说我爸口才好,思维敏捷,适合干这个,当然我爸也没有辜负外婆的期望,将这门手艺传承到了现在。除了这些,外婆还是一个非常好的接生婆,十里八乡只要谁家媳妇儿要临盆,第一个就会想到她。只可惜我妈生我的时候时间太过紧迫,没等到外婆接生我就急着出来了,外婆的这门手艺失传了,因为现代医学发达了。外婆说,她干这些不是图财,只为积德,我们都信。
小时候,我最喜欢也最期盼两件事,第一件是过年,因为舅舅多,表兄弟姐妹就多,特别热闹。一大家子合聚在一个屋子里,有说有笑,有唱有跳,玩不了通宵不罢休。另一件就是外婆来我家,外婆平时特别忙,一年很少时间来我家,但只要来,肯定要呆四五天,每天晚上我都会缠着外婆给我讲故事,那时候的我是最聚精会神的,也是最幸福的。很多故事,我都记忆犹新,有时在梦里都会偶尔梦到。
一个年轻人,父亲去世的早,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成人,儿子每天在田里劳作,母亲负责家务。母亲年岁见长,记忆和行动大不如以前,儿子就渐渐开始嫌弃母亲,一开始是唠叨,后来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以致母亲非常怕他,但又不敢说。一天,儿子出去劳作,突然间下起了暴雨,不一会儿便水流成河。“咣咣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母亲知道儿子回来了,吓得赶紧下地去开门,结果一紧张鞋子穿不到脚上了,无奈只能倒穿着出了门,雨下得特别大,母亲随手拿起地上的簸箕挡在了头上,门打开的一刹那,儿子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迟愣了几秒钟,搀扶着母亲进了屋,母亲本以为儿子嫌自己开门慢又要大发雷霆,没料到儿子这般反常。当天晚上,小伙子整夜未眠,想了很多事,决心痛改前非,好好孝敬母亲。
第二天一大早小伙儿便起身去了田里,午饭时间都过了大半了还没有回来,母亲很担心,门外看了好几次,怕儿子又要发火,赶紧提着饭菜出了门。一路忐忑,颤颤巍巍,终于看到了儿子。那边儿子远远看见母亲来给自己送饭,放下手里的活计大步迎了上去,没料想手里的皮鞭忘记放下了。越走越近,母亲看见儿子大步走来,手里还握着皮鞭,心想这下又惹恼他了,要挨鞭子了,于是便转身往回跑。小伙子看见母亲往回跑就在后面使劲追,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母亲迎头撞上了一棵大树,小伙子抱起母亲的时候母亲已经咽气了。小伙子追悔莫及,痛苦万分,办完了母亲的丧事就把那颗大树砍到,照着母亲的模样雕了一尊佛像,供了起来,每天早晚上香祭拜。外婆说:“这个故事叫头顶簸箕倒穿鞋。”
外婆的故事讲完了,但我却还没有听够,抬头看看外婆,外婆眼睛红了。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不知道外婆讲得这些故事出自哪里,恐怕外婆自己也不知吧。外婆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每次家人闲聊时提到外婆,我都会想起这些故事,我想它们已经随着外婆的哲学植入到了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