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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笔下的人物

  生命的迷茫和理性的清醒

  

  在托尔斯泰的笔下,我最喜爱两个人物,安德烈列文安德烈似乎什么都看透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世俗的进入,他并不拒绝世俗。也许,他在看透世俗的同时,也看透了世俗的不可拒绝性。世俗总是强力的侵入人的精神,到处显示它的存在,左右着人的行动和选择。有着极清醒理性的安德烈在看透了婚姻后,却娶了一个妻子;在战场上受伤,看透荣誉功名的无稽,却再次返回战场;看透自己所爱的人可能经受不住分离的考验,却一意要把这种考验进行到底。也许,他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看透只是一次错误的异想,但令他失望的是,他的洞察总是正确无误,毫厘不爽。他在自己清醒理智的暴力之下,失去了生活的激情,变得悲观,消极,只有和好友彼埃尔在一起,才能享受一点生活的温情。我怀疑他重返战场是去故意寻死,在炮弹不断飞来,不断在身边爆炸的危险的境地中,他竟好不躲避。也许在他看来,躲避的行为是有失尊严的,而死与尊严相比,变得轻飘。不仅如此,死还能强化人的尊严,尤其是平静坦然的去死。这种对尊严的近乎极致的强化,在安德烈从战场上受伤醒来,突然看到神圣庄严,高远无比的天空时,便已在他的生命中扎根。而在更早,在他冷傲的出入社交场合,以睥睨一切的目光,扫过那些时髦时尚的太太先生小姐们时,便已尽显无遗。尊严,安德烈王爵唯一和最后的执着,籍他以生,息他以死。最后,他连死都看透了,他说:我死了,但我又醒来了,死就是一种觉醒。

  

  一切看透皆以牺牲意义为前提,但在意义丧失的同时,人也自会获得一份内在的悲壮和庄严。正是这种悲壮和庄严,让安德烈王爵寻找到了意义和价值的重新确定,做一个有尊严的人,不!做一个有尊严的生命。做为一个人,他时时受到来自生存、世俗和社会的威胁和侵害,而作为一个生命,他的尊严完全为自身所拥有。尽管世界没有意义,人生没有价值,但至少我还持有我生命的尊严,保有我做为一个生命的全部高贵和神圣,世俗抑或死亡都不能使它损害分毫。由此,我触到了安德烈王爵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峻厉,冷傲,宣示着禁止进入和距离。但另一方面,安德烈王爵又不是一个冷漠寡情的人,在亲人和所爱的人面前,他总是表现出内心最真纯的善良。甚至在最后,他都原谅了那个引诱他未婚妻子的人。他的生命完满落幕于与少女娜塔莎的意外相遇,在短短的弥留时日里,他与娜塔莎上演了一曲最温婉动人的超乎人间的凄美爱情。安德烈王爵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中途退场,生活在继续,托尔斯泰笔下的人物还要继续各自的人生故事。这个故事没完没了,永远保持着动态的鲜活,在纸页之外展开无穷的可能。

  

  与安德烈一样,列文在托尔斯泰笔下也是一个思想者,但安德烈倾向于对生活的冷眼旁观,虽然进入,但绝不投入。而列文不同,他对世俗非常投入,目光始终关注着现实的生存。他爱上了一个女子,但遭到拒绝,孤独地回到乡下,以为永远不能结婚了,把全部的心思投入到农业经营上。和农民争吵,和管家争执,和雇工们一起劳作,甚至产生了娶一个乡下姑娘的念头。但在独自一个人时,他又产生了难以排遣的孤独。为自己不能融入那些淳朴的农民之中而苦恼。直到有一天,他在乡路上偶然遭遇了从莫斯科回到乡下的吉提的马车。那个偶然一现的美丽面影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生活的全部意义。在那个美妙的月夜里,列文看到了天空中变幻的珍珠贝般美丽的云朵,看到它们在不经意间完全改变了形状,思想着他的思想也像这变换的云朵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他为自己曾有过和一个村姑结婚的念头感到脸红。

  

  结婚后,列文度过了一段平静甜蜜的家庭生活,但这种生活很快就被哥哥尼古拉的死打断了。列文第一次感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死亡中断人的生命,中断人的生活,中断人的种种设想和打算,也中断人生的所有意义。在这里,做为人生执着者的列文开始反省自己的生活,自己全部的人生态度,并开始关于“意义”的紧张探索。安德烈绝不会这样做,因为他已看透了所有意义的无意义,而不再做无谓的寻找。而列文不同,他必须要为人生寻找一个意义,不然,他就无法活下去。“在无限的时间里,在无限的空间里,在无限的物质里,有一个气泡般的有机体形成了,持续了一会儿就破灭了,这个气泡就是我。”列文由此探知到人生真正的虚无,他变得沉默,孤独,生活在他的眼中变得不那么充满诱惑了。

  

  在田地里,列文看到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妇在劳作,美丽的妻子用优美有力的动作挑着饲草,丈夫在车上麻利的把挑上来的饲草码好。有时,两个人的目光偶遇在一起,就会在脸上漾出甜蜜幸福的微笑。“多么美好啊!”。列文在心里赞叹道。“可是就连他们也会变老,变丑,最后还要不可避免的死去,在地下变朽,腐烂,成为一堆枯骨。而枯骨最后也会消去,什么也不会留下。”安德烈王爵一眼看透的东西,列文却要通过现实的经验和思考。安德烈王爵不会为看透的东西而苦恼,而列文却要深陷其中,因为列文执着于现世,他必要为自己的生命寻找一个意义,为自己的灵魂寻找一块可以倚靠的的坚实的土地。“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而不知道我是什么,我为什么在这里,是无法活下去的。但这个我又不能知道,因此我是不能活下去的。”他还爱着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家庭,自己热爱的农业,但心境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他最后是在宗教和朴实的农民简单的生存哲学中找到了寄托,但生活远没有结束,列文的灵魂只是暂时得到了平复,在他生命的最深处,伤痛恒久隐藏。

  

  安德烈列文分别代表着理性和心灵,这就决定了安德烈可以平静坦然的面对生或死,而列文却注定要经历迷茫和寻找,不安和躁动,绝望和挣扎。

  

  心灵的宁静和病态的激情

  

  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中,唯有关于列文的哥哥尼古拉之死一节标注了标题,《死》。这与其说是对这一节的重视,不如说是对这一节所表达的主题的重视。列文有两个哥哥,科兹内雪夫和尼古拉。他这两个哥哥命运遭际以及性格如此不同,以至于让我觉得作者是故意把他们放在一起,做鲜明的比照。作者的倾向如此显明,他把自己全部同情都放在了这个不幸、多病,而又乖戾敏感的人身上。尼古拉是如此不幸,像他这种性格的人必然都是不幸的。他们受巨大激情所驱使,完全漠视现实世界的成规和世俗世界的法则,以一种自虐式的理想主义和自弃式的的放浪形骸,来与冷漠无情坚不可摧的现实世界相对抗。他们的毁灭不可避免,他们的表演只是绝望。

  

  尼古拉在早年怀着宗教般的虔诚,忍韧,克制,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以期追求和达到一种内在的纯洁。他这样做并不是基于坚定的信仰,而是源自天性中一种执着的激情。他急于想做一个圣徒,急于想升至某种境界,急于想在这个自私自利,过于世俗的世界里,坚守自己的独立和不融入性。他自以为自己的形象可以改变世界,或者至少可以得到几许赞许和敬佩的目光。他以为世界会列队欢迎他的到来,因为圣者正是这个世界所缺少的。但他得到的只是冷漠漠视和无动于衷,也许还有讥讽和嘲笑。而更主要的是,他没有改变世界,世界仍然故我。尼古拉发现自己被世界欺骗了,抑或被他自己欺骗了。他开始放纵自己,自甘堕落,仿佛以此就能报复他所憎恶的社会,而实际上,他所伤害的只是他自己。他的健康不断恶化,而脾气更加暴躁,包括对自己的哥哥柯兹内雪夫也不能容忍。做为一个不幸的人,尼古拉并不能完全了解自己的不幸,而旁观者却洞若观火。他善良的女伴一语道出他不幸的真正原因: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活在这个世间,什么都看不惯,什么都让他不满,什么都让他生气。别人也对他厌烦,只有在弟弟列文和弟媳吉提那里,才能得到暂时的安息。我一直疑惑他不满哥哥柯兹内雪夫的真正原因。或许。列文的一句话可以让我们看出大致的端倪。列文对尼古拉说:你错的是表面,而柯兹内雪夫哥哥错的是内心。表面上看,尼古拉对柯兹内雪夫极不友好,而实际上,这是柯兹内雪夫那种看似恭敬,实则冷漠的态度伤害了他。但这并不是说柯兹内雪夫就是一个冷漠的人,远远不是。柯兹内雪夫有修养,有学问,关心公益,偏重于理性和内心生活。特别是在感情上,有着很纯洁的志趣。自从初恋女友玛丽去世后,就不再爱别的女人,直到四十岁时,喜欢上天使样纯洁的姑娘瓦伦加。可当他真正想求婚时,又放弃了。唯一的原因是他还不能忘记死去的玛丽。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冷漠的人哪。他对弟弟尼古拉的态度还不能称得上是冷漠,只能算是偏重理性的人所表现出的迟钝。的确,柯兹内雪夫是一个偏重理性的人,他有内心生活,与具体的生存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和静观。他从不忘我的做一件事,从不完全投入进去,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使是在做游戏时,也是知道自己在做游戏,并且为自己也能对这种幼稚的东西感兴趣而自豪。与列文不同,列文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因为热爱,才对生活中的种种缺憾和不完满而苦恼。和尼古拉也不同,尼古拉是一个愤世的人。或许,他也是热爱生活的人,但由于对生活的不满,而对生活采取了完全敌视的态度。但我们很难说柯兹内雪夫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生活对他只是一种次要的存在,他的精力都放在了在他看来较重大的事情上。这不仅由他这个人所决定,更由他的身份地位所决定。从某个方面来说,柯兹内雪夫也热爱生活,只不过不是普通人的生活。就像一个艰苦自制的求道者也同样是热爱生活一样。柯兹内雪夫是一个极具理性的人,他所有生命的激情都被压制在清醒冷静的思维下面。他不会失态,不会显得可笑,不会说出可有可无的废话,不会兴高采烈,也不会愁眉苦脸。我们看不到他的弱点,他在我们眼中始终都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人。在列文身上我们能看到自己,在尼古拉身上我们或许也能看到一点自己的影子,但在柯兹内雪夫身上,我们只能看到某种“人的类型。”

  

  在小说中,柯兹内雪夫继续着他的高谈阔论,妙语连珠。而他的弟弟尼古拉却在痛苦和恐惧中走向了死亡。列文在哥哥之死中,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也有了新的困惑,灵魂产生了躁动和不安。并由此开始了紧张的探索和寻求。而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在小说中看到柯兹内雪夫对弟弟尼古拉辞世的只言片语,我们永远也不会看到,

  

  初见的浪漫和帷幕开启后的现实

  

  在托尔斯泰的思想中,他并不赞成自己笔下的主人公安娜的婚外恋情。按照他的道德观,他也反对一切婚外恋情,虽然托尔斯泰自己在年轻时也曾荒唐过。安娜的出场让我们感到她的魅力,她内心压抑的激情,这一切都从她对渥伦斯基那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偶然一瞥中尽显无遗。她的命运以及渥伦斯基的命运在这生命对撞的瞬间已然确定。安娜——一个二十八岁的有夫之妇的生命被点燃,她优雅,神秘,全身上下溢盈着不可遏止的女性魅力。近卫军官渥伦斯基被彻底征服,以奴仆般的虔敬心情,仰慕着这位近乎超凡的女人。

  

  他们在一个舞会上再次相遇,翩翩起舞,相互征服。然后,安娜忽然感到了不安,感到了某种危险的逼近,以及女人初次放纵的有罪感。她选择了逃离,匆匆结束了旅行,提前回到彼得堡。而渥伦斯基由于安娜的出现,拒绝了贵族小姐吉提的爱情,追到了彼得堡,给纯洁少女吉提留下无尽的伤痛和屈辱和大病一场的代价。

  

  他们开始相爱,这注定是一场以激情起始的爱情。这种爱情有着极其危险的成分,因为激情中的男女会蔑视一切习俗,一切社会成规。无视一切人们心理上的不适点,在自己的周围竖起一道敌意的围墙。更何况他们的爱情本身就已经碰触到了社会伦理的水平线。安娜开始被社交界所孤立,就连最寡廉鲜耻的女人也对她品头论足。因为她的爱情不是社交界所允许的逢场作戏,或仅仅赶时髦。她错的不是有婚外情人本身,而是她和婚外情人真心相爱。尽管安娜在人前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她的内心仍然被受伤的自尊所折磨,如果她像社交界的女人一样寡廉鲜耻,人们或许能够原谅她。因为寡廉鲜耻就是一副最具韧性的铠甲,它不仅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同时,又会使周围的人感到安全。在无耻的人中间,过度的自尊会让他们感到伤害。可怜的沉在爱情中的安娜终于退出了社交界,她既不能放弃自己的爱情,又不能在人前对自己的爱情保持完全无谓的姿态。但她可以躲开社交界,却躲不开自己的丈夫和家庭。在丈夫面前,她觉得自己虚伪,可憎。一方面接受丈夫的供养,一方面又做着对不起丈夫的事情,她的痛苦无以复加。这就是“不应该的爱情”所受的惩罚,它不是来自上帝,而是来自人的内心。一度安娜以为马上就要解脱了,这就是死。但她没有死掉,生产过后,她又复原了,又沉在虚伪有罪的自我谴责中。但这远远不是她痛苦的全部,她全部的痛苦是渥伦斯基爱情的减退。确切的说,是爱的激情的减退,你无法要求一个男人能永远保有爱的激情。安娜的爱情越来越热烈,而渥伦斯基的爱情却越来越冰冷。他依然爱她,但已失去了初见时的热度。他们开始争吵,安娜的猜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失去理智,并在最后的猜忌中走向了死亡。

  

  我们看到安娜从一个神秘优雅的迷人女性,到一个平庸琐碎,狭隘猜忌,乃至歇斯底里的女人的转变过程,而这一切的动因都是因为她过于强烈的爱情。她的死,是托尔斯泰对激情所做的最后审判,也是托尔斯泰隐喻式的道德判决。而渥伦斯基在这场爱情游戏中,只是做为男人的一个类别加入其中。做为男人,他无法不爱初见时的安娜,也无法对不再神秘的安娜保持初见时的激情。毕竟,男人和女人总会有所不同。

  

  激情和诱惑

  

  在《战争与和平》中,托尔斯泰并没有把娜塔莎写成一个超凡脱俗的天使,虽然他对这个人物并不是没有偏爱。但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把她塑造成一个如此血气丰满的女人。在十三岁,娜塔莎就“天真”的爱上了一个比她年长很多的军官,而那个军官竟在她的爱情之下变得腼腆羞涩,并且几乎要正式向她求婚。她是如此早熟,早熟到让一个成年男人变得慌乱。又是如此孩子气,让人觉得她的所谓爱情不过是小孩子玩家家的游戏。事实上,那也确是一种孩子的游戏。但同时我们也看到尽管她的心灵还还保持着天使般的纯洁,而她的身体却不自觉的透出肉欲的气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女人了,这也是她能让一个成年男人油生爱意的原因。但我们不会把娜塔莎看成一个肉欲的女人,我们宁愿相信她的早熟乃至于早欲,是她成熟饱满的生命力的不自觉的流溢。何必讳言哪,蓬勃的肉欲总是源于旺盛的生命力。但同时要指出的是,肉欲并不等同于生命力,它只是生命力的一种延伸,而不是唯一的延伸,生命力的表现有着无穷无尽的外显形式。肉欲也不等同于荒淫,每个人都有肉欲,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荒淫。因为在肉欲之外,人还有精神和心灵,肉欲让人躁动,昏蒙,失去理性,而精神和心灵让人回归宁静。

  

  娜塔莎是一座小火山,全身上下散溢着不可遏制的生命力,而在生命力之中又有着某种诗意的东西存在。正是这种诗意深深吸引了安德烈王爵,同时也是这种诗意的天性,驱使她近乎敬畏的爱上了这个杰出的男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但分别的时间很长。在这段时间里,娜塔莎遇见了纨绔子弟阿纳托利。后者以不可抗拒的感官诱惑,完全摄服了娜塔莎。阿纳托利并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傻瓜,但他生就一副聪明的外表,而且因为弱智的原因,总是一副洋洋得意、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诱惑娜塔莎的手段并不高明,只是靠着厚颜无耻和在女孩子面前的大胆轻浮。说的准确一些,他并没有使用什么手段,他只是把他这个人表现出来。因为弱智,他才能“自然而然”的厚颜无耻,因为厚颜无耻,才能“自然而然”的在女孩子面前大胆轻浮。因为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所以才能对女孩子产生不可抗拒的诱惑,因为这种诱惑,完全诉诸于感官,只在感官和感官之间产生回应,没有理性的参与,所以很快就会在两个感官之间建立起紧密的联系。女人是感官的动物,而娜塔莎是更感官的女人。所以,她完全屈服于自己的感官之下。仅仅三天,就献出了自己的羞怯,悸动和少女的热吻。并且答应和傻瓜阿纳托利私奔。这仿佛是一个寓言,又像是一个象征,说明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总是容易受到诱惑,而且诱惑她的人越愚蠢,越不堪,她们受到诱惑的危险就越大,以至于常把傻子惊为神人。

  

  虽然娜塔莎的私奔被幸运的阻止,但她已受到了伤害。当她获知自己倾心的那个人已是有妇之夫时,她所痛苦的与其说是受到了欺骗,毋宁说是自己的昏昧、愚蠢、以及当时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这让她羞耻、自轻自贱和心灵受伤。我在这里想到如果她的私奔计划成功,那么娜塔莎也许会度过一段如梦如幻的甜蜜日子,然后觉醒,然后绝望,然后死亡。

  

  在这里,无与伦比的托尔斯泰揭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征象,两个男人,安德烈王爵代表着智慧和优异,阿纳托利代表着鄙下和平庸,一个女人——娜塔莎,代表着选择。后者总是恒久获胜,因为女人在第一次经历爱情时总是很傻很平庸。

  

  娜塔莎在遭受爱情的重创后,老好人皮埃尔开始走近她,他像父亲,像兄长,包容她的一切,爱惜她的所有。在经历了和安德烈心灵的爱情阿纳托利感官的爱情之后,比她年长许多的皮埃尔就成了她新的爱情的避风港。心灵和感官的爱情皆远离她,现在她以宁静的心境踏在坚实的大地上。他们婚后的生活平静,平常,平淡,充满了鸡毛蒜皮和琐屑的快乐,娜塔莎开始生儿育女,并开始发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妇人。不管如梦如幻的爱情还是疾风骤雨式的爱情,皆不是人生的常态。不论当时多么眩惑我们,最后还要回归平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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