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时代,除了操场上随风舞动的五星红旗和沙子池塘边飘扬着的白色柳絮。那青涩的情书,也是漫天飞舞的。
初一时期,各镇上的学生聚在一起,生涩的脸庞,彼此慢慢熟悉。初二,一些流言逐渐传开,大抵是谁又喜欢上谁了。谈论的女孩子通常带着些吃惊,不大相信的口吻:“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呢?我怎么看不出来呢?”到初三,毕业时分,涌起一阵潮流似的,流行着写起情书来。这个时候,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谈着谈着,也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临近离别,男孩子们的心事藏不住了。怕不说,今世再没有机会一样的。开始酝酿着如何写信了。字写得过得去,又不太想要其他人知道的,便自己偷偷的写着。字写得极差,又着实想不出好的语句的,便只有再三的肯请,别的女孩帮忙代写了。
那时候写信不流行用信封,往往挑一页漂亮的、精致的、花彩的纸。字写得不多,还写一行空一格,生怕女孩子看不清似的。往往首语这样说着:这么久来,心中一直有话想对你说,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然后就开门见山了:“我关注你很久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喜欢你,不知道你喜欢我吗?”结束语也常常是有的,大多数男孩子写着:“期待你的来信。”更有文艺气息的就是:“静候佳音。”
信写好之后,又要为怎么叠的漂亮而思索一番了。叠纸这些细致活可不是男孩子能驾驭的。往往笨手笨脚,弄坏纸张,急的面红耳赤。还好班上总有些心灵手巧的姑娘帮忙。最常见的,是叠成一个桃心。也有叠成长长的形状,然后边角一层一层下来,折些褶皱边。还有些粗狂些的,直接就上下对折,拿胶水封口,算是完事。
信写好之后,要怎么拿出手呢?男孩子们犯愁了。直接给吧,未免太唐突了,万一女孩子不接受怎么下台?那就偷偷的给吧,于是趁着课间休息,或上体育课行动。于是有些女同学回家打开书包,会发现一封情书夹在书本、或小拉链口袋里。有些害羞些的,只托别的女孩转交,而自己远远的观望着。然后心情急迫的、等候第二天快些到来。
至于女孩子接收到信之后的反应是什么样子,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女孩子比较内敛,不像男孩子写信那样兴师动众,却也不似古代女子那般害羞。我记不得收到过这样青涩的情书多少封了。有偷偷塞进我书包的,有要别的女孩子转交给我的。收到的时候很是紧张和害羞,生怕旁边有人看见,却又有些新奇,于是放学回家的步伐是往常的几倍---想快快回家拆开看来。
那个时候,是不敢把一封小小的情书带回家的。怕家长检查作业时无意中翻到,那可遭了秧,准备迎接劈头大骂吧。我家门前有一座小桥。我大多数是在这座桥上看完的--当然是没人的时候。紧张又忐忑的快速看完,像在完成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看完后,就准备毁灭“罪证”了。对折又对折的撕起来,先是细条细条的,到变成碎片,不能再小才罢休。然后借着风,让这碎片,这青涩的文字,飘入河流,直到消失不见。回家之后开始找纸张回信,写着大抵是我还太年轻,不想谈恋爱之类的,第二日再交由那个同学。
记得那时候自己偷偷暗恋着上一届的学长。相貌很是模糊的,只记得高高瘦瘦的,体育特别好。从初二至初三,偷偷在窗台看他训练,看他打乒乓球。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放学后的下午,他亲自走到教室门口,塞给我一封信后匆匆离去。我完完全全的呆住了,那个时候的我,脸上定是火红火红,心脏像要冲出来吧。以至于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把信放口袋,又是怎样挪着步子回家的。只记得一直紧紧的捏着那封信,生怕它飞走,也不敢在桥上看了,好像全天下的目光都盯着我,好像等着接受酷刑般的不安。
就这样一直紧紧握着那封信。无人在家。从楼下径直走到楼上,放下书包,开始来回游荡。那样惴惴不安,那样紧张又惶然。心里迫切的想看见内容,却又迟迟不敢打开!只能红着脸,一圈一圈的,围着房间绕,心里想着:”哎呀,怎么办?哎呀,要不要看......?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下定决心,“看吧!”手抖得厉害,纸张已经是皱巴巴的了。
很奇怪,记得当初哆嗦着看了多遍,一字一句的。可如今完全回忆不起来里面的内容,只依稀记得端正的字体,优雅的语气说着我喜欢你之类,和那一句同样优雅的结语:静候佳音。看完之后,换做是我茫茫然,不知所以了。按道理说暗恋了那样久,该是如何的狂喜呀!可我是那样的害怕起来,怕老师知道,怕家里人知道。以至于后来一直没有回信。
第二日,同一个走廊,他迎面走来。我是那样的不敢面对他!只能把头埋得低低的。再后来,我看见有他的地方就躲的远远的,不再偷偷看他训练,也不再偷偷看他打乒乓球了。他等了一些时日后也不再理我。偶尔遇到也是匆匆的,转头离去。没多久,他就毕业离去,无影无踪了。
于是我的懵懵懂懂的迷恋也随之飘散,在这茫茫的毕业时节中。
现在想来,那段情书满天飘舞的日子,是青涩的我们---那样单纯的想表达心中的一些好感,一些倾慕。我们不懂什么是爱情。情书送出去了,得到好的答复,也不知道怎样的在一起。只知道买个棒棒糖,一路远远随同回家,周末那样多同学爬山游水时,多看两眼心目中的人,就喜悦到不行,双手也不知该往哪放了。就算得不到好的答案,伤心几天,又照常生龙活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只是那样单纯的,想告诉心中的人,我看见了你的美,我喜欢上了你的笑容。只是想告诉心中的人,我会静静的,同你一起,走过我们的青春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