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棵菜都解人意
徐斌
胡萝卜红萝卜是不一样的。胡萝卜的缨子,像只毽子,毛拃拃的,它们的块根,藏得严实,你不知道粗细,不知道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红萝卜呢,块根裸露,一眼能看到新鲜的红色,圆溜溜的头顶,有的整个儿都露出来了,只有一条细尾巴埋在土里,像一根脐带,在母腹中汲取营养。
菠菜、茼蒿、小青菜也都是不一样的。菠菜叶子墨绿,叶柄和根淡红;茼蒿的叶片有两寸厚,散发着奇异的体香;小青菜才生出来的时候,黄不拉叽,经历几场风后,渐渐变青,变乌,水灵灵的,叶子四展,脉络清晰,像美丽的花朵。要是移栽到花盆里,绝对抢眼。女大十八变,菜大也十八变呢。
各种各样的菜,都有性格,有的大方,有的羞涩,都极爱美。它们比赛着长大,比赛着长高,比赛着谁的体型好,比赛着谁的打扮时尚。像一群姐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羡慕嫉妒恨。风在园子里面打转,舍不得走,这些菜呢,都踮着脚尖儿,一颠一颠地,跳芭蕾舞。我是它们的观众。它们大概是在谢我为它们打碎的泥块,下足了底肥,以及一日看三次的眷顾吧。每一棵菜都解人意,你对它们好,它们都知道。
这些菜,嫩得能掐出水来,它们前世是小姐,靠水养着的;菜也是虫的菜,虫喜欢吃,甚至当作主食。我因此时常到园子,为它们浇水,捉虫,密的地方,间几棵出来,稀的地方,栽几棵进去。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关注天气了,唉,离上次下雨已经半个月,菜都晒得发黄,地都炕得发白。我为每棵菜浇水,安慰它们不要着急,面包会有的,雨会下下来的;我为每畦菜捉虫,虫眼多的地方,肯定有蚱蜢,会下卵的,定要捏死,不能放过的;小青虫跟菜叶一个颜色,不容易找,不过它们拉下的屎黑黑的,暴露了自己。(爱情语录 )
你以为寂静的菜园,其实你仔细听,比操场还热闹呢。菜根底下,有时有个孔,有时有堆土,那是蚯蚓挖窑洞。像土一个颜色的土田鸡,伏在泥土里,一锹挖下去,只要不挖到它,是不动弹的。还有小小的甲虫,在菜窠里急急的爬,好像急着到外婆家去。蟋蟀虽然看不见,但它们的声音我识,我年经时读《诗经》,就听到过它们的叫声。可能是躲在枯萎的爬山虎藤子里吧,可能是藏在墙根下面的旧砖瓦里吧,任它们藏着,我也不找。
韭菜地里,一丛丛的,三两根茅草戳在中间,看着好不舒服。它们也真会找地方啊。茅草割了会长,跟韭菜样的,割一茬,长一茬,只能小心的拔除。马齿苋贴地而生,茎伸到哪,根就生到哪,而且长得很快,也只能细细地拔除。——所有的野菜,抢食的能力都比蔬菜强些,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除去杂草的韭菜地,如同几十个小盆景,细长的叶子轻歌曼舞,煞是好看。
芫荽已打苞,就要开花结籽;大蒜出苗了,挂着一滴露水,像蜻蜓滴溜溜的小眼睛;蚕豆、豌豆也都种下,只要有一场雨,可能都会长出来。可是,撒下多日的荠菜,俗称野菜的,一棵也没有生。会种菜的人告诉过我,荠菜要撒在板地里,把杂草锄掉,不要翻土。我都照样子做了,还往空地上浇过一次水,怎么到现在都不生呢。难道它们一定要生长在野地里吗。不过,我不怪它们,一定是我哪里没做好,所以它们不肯出生。我深信,每一棵菜都懂人的心思。我用耐心来等。
园里有几棵树,一棵银杏,三棵桂花,金黄的叶片,馥郁的香气。点缀在园里,有身在花园的感觉。虫在草间叫,鸟在树枝上跳,猫在墙上走,云在天空中飘。我在园子里锄草,翻地,播种,浇水,捉虫,间苗。我像一棵菜,像菜间的虫,水打在身上,汗香喷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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