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叫《掩耳盗铃》的寓言。大意是说有个铃铛很贵重,一不法之徒想窃为已有。问题在于,那个铃铛稍加移动,就当当作响,会被人发现抓住。笨贼的解决之道很独特,他堵住自己的耳朵,确信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上前抱起大钟就开溜。结局当然很惨,被抓住报官不说,肯定一顿饱揍。
我读这个故事,处于认识几个拼音,半蒙半猜的幼儿班水准。但是,对于这个家伙的极端低智商,内心则甚是愤懑。假如早生几千年,我定会揪住那家伙耳朵,告诉他月黑风高之夜,雨夜雷鸣最好,搬个板凳,将铃铛芯卸下,无声无息溜之大吉,哪用众目暌暌之下,掩耳窃之呐。
人在某个阶段,一定会对某个奇怪的、自己无法把控的物件着迷,思维亦然。比如刚才提到,我对那个笨贼无比愤懑。但是同时,我对于自己自认为的聪明绝顶,那叫一个“真自负”。打个比方,我坐在角落里,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我咪着眼睛,嘴里嚼吧嚼吧水果糖,路过的人,八成以为这个傻小子在嘟嘟囔囔什么。其实,我在看那些人的脑袋,大人,小人,男人,女人,千奇百怪的脑袋,长的头发,短的头发,卷的头发,直的头发,都长在脑袋上,且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那叫什么脑袋呐,它们傻傻的,只会让眼睛看路,耳朵听话,或者嘴巴吃饭此类司空见惯的东西。哪像我,除了知道笨贼偷钟方法不对,还会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我知道城外有山,山上有庙,庙里有个老神仙,老神仙可能会腾云驾雾。我还知道隔壁的姐姐不会剪我这样奇怪的锅盖头,她肯定有什么怪怪的和我不一样,具体什么不一样,我还一时没想明白。因为我听见她妈妈骂她:疯丫头,这么野,以为自己是小男仔唢。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人有时候,在一些特定因素下,这种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被聪明,后来读了些书,我将它改为被高智商,会在你的生命中延续很久,从童年,少年,青年乃至老年。我读了金庸的武侠小说,里面有些前辈高手,唯我独尊,目空一切,顽固之极。像黄蓉老爹黄药师,西毒欧阳锋,还有《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都是一类人。金庸先生是个文人,其实,这是文人们的毛病,象阮藉啦,李白啦,都是这样。李白有首诗,流传不太广,可能太血腥的缘故。题目叫《侠客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活脱脱一个臆想杀手嘛。其实太白前辈,老江湖一枚,舞文弄墨,又好点小酒,肯定手无缚鸡之力,被某位莽汉欺负了,冲天一怒,整了个“十步杀一人”,类似于今天微博约炮:“别惹哥,哥是传奇”。还有阮藉,酒不说了,这位仁兄,饮必烂醉,且嘱家人荷锄于后,死了便埋,何等猖狂。若不饮酒,便啸。啸:按四川成都府南河边跳坝坝舞大妈的说法,那叫干吼,吃饱撑的。有次早晨晨跑,我想学习下先贤,对着一幢高楼啸几声。结果声未落,几扇窗户己洞口,先是几团揉碎了的烂报纸丢来,接着听到声怒喝:“爪娃子,大清早吼啥子吼。”
我想,在那个时候,自己肯定和那些前辈犯了同样错误,认为“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其实,谁真醉了,还确实不好说。我当然认为自己智商高了,从中学到大学,这一直是我掩耳盗铃式的问题。每天上课,我必坐第一排,以便清晰听到老师讲的每个问题。晚上自习时坐最后一排,因为那里有许多同校美眉。我不合群,因为遗世独立嘛,哪可随便苟同于众人。
那时己经开始谈论爱情。有个姣小的湖南女孩,年方二八。某天晚自习站在我位置前,她说我给你演绎下江南女孩的美吧。我看见她峨眉轻扬,素手含胸,丹唇微启,以楚声诵吟: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昐兮。我直直盯她。她先是停止诵吟,继而脸红,尔后转身小跑溜走了。我没有追上去,不是不想,是因为不知道追上去。当然,坐在自习室后排,还可以继续读《挪威的森林》《了不起的盖茨比》以及杜拉斯的《情人》,我在研究爱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来有件亊发生了,一个东北女孩,拿着本书过来。她对我说请教个问题。我说讲。她说,据覌察,男性的鼻子和那活儿成正比。如果鼻子方正、阔大,那活儿必然粗壮、阳刚,对不?我无语,真的,这个问题,我还没研究过。她说,答不出,要受罚。我问罚什么。她说,去饭堂请吃饭,三个肉包子。 我就挽着她手,错,是她挽我手。我们去饭堂吃肉包子。我碰见诵吟诗歌的湖南女孩,我们没有说话,就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