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散步。

  

  看见一座新修的坟。青青的草轻轻地覆盖在坟头,做了草的肥料,看不见碑上的姓名。

  

  带目的的功利的造作,为了资金的周转,吃酒。坟头的草青幽幽的生长。有几个人打扫过,人去方知万事空。草丛越来越盛,感情越来越浅,谁记得三代祖宗的姓名。我们取下的姓名,就是为了忘记。后世不断重复曾经有过的姓名。谁能说自己的姓名独一无二,从没有过。我们是历史夹缝的人,如同草芥,只有数字。死了多少人,生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我们是一个整体,十三亿,不会因为多一个人变成十三亿零一;不会因为少一个人变成十二亿九千万九百万…,我们永远是十三亿。我们只是凑在大海里的一滴水,渺小。

  

  祖母病重,躺在床上,觉得这样活着,是一种罪孽,拖累了媳妇,也许有一庄好处,是看清了那些衣冠楚楚的女人。濒临死亡,孙媳妇揉着脚,用剩余不多时候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我以为他是不会离开的,像小学一样,会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像初中一样会告诉我当母亲有多难受。哥说,如今长大,再回不到从前,小时候喜欢呆在祖母家里,只有很久以前的昏黄浑浊的灯光,只有温暖的火苗,放肆的,轻快的跳动。第二天早上可以用带有余温的柴火,像新一天

  

  朝阳缓缓的,缓缓的升起,像生命之初,为了延续,慢慢成长。还有烟雾,如同初秋。外祖母的床垫着稻草,我们像草地里生长的青草,像麦子,像稚嫩的孩子,当时。那张床有我儿时的梦,如今去了哪里?

  

  母亲问我去不去外婆家,我很害怕,会不会有狼外婆,我终于记得我没有小红帽漂亮。我心里仍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在蔓延,滋生在脑海。仿佛有很大的事会发生。路旁的坟,当时不知道什么样子。也许没有很多草。

  

  走了好多遍的路,我不问有什么事,仿佛不问就不会发生,于是我不问。但那是不可能的,她说,祖母病危。晴天霹雳,她这句话带走了我的祖母。我于是希望前路永远永远走不尽,永远没有尽头。回忆起了父亲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当时六岁,听到这个消息,就问她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他开始说父亲病了,我去看父亲她也不允,她好狠心,我于是只看到父亲的装骨灰的盒子。我十二岁,当时小学,天很寒,很黑,看不清路,我于是怀着莫名的感情,复杂的,不可说的感情,看祖父的最后一面。也许对我来说只是少了个人而已,我和他感情不深,只是一个我母亲的父亲的离开。我只是觉得他也许是找我父亲去了,他们去了哪里?

  

  母亲说每次去祖母家,总觉得有人跟着,他觉得是父亲,因为他叫他离开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她说去世前几天,父亲突然想起姐,有好几个晚上,听见老家的声音。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祖父最后一面我忘记了,只是觉得很冷很黑,祖母只有一个人了,房子也觉得好大,很空洞。走进祖父的卧室里,觉得很怕,于是飞也般的跑开了…祖父没有离开。

  

  一边走,一边看着烂漫的蒲公英,第一朵…像一团绒毛,壁纸上有一株沾水的蒲公英,却没有这么美,有桥,有山,有水,有怪石,有青草上点缀着蒲公英,像捉迷藏的孩子。没有小船,不像江南。第二朵…我无意从你身边走过,你无意从我身边流过,芳草凄凄,溪水幽幽,是各自的缘分,我复而转身,折你曼丽的枝,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想在这美丽的山谷,四散的魂魄像散落的花,结子离开,是一种延续。第三朵…我原以为,第三朵留下来给后来的,与我有相同心思的孩子,知音少,断弦难续,既然相遇即是缘分,莫要走过再才后悔,不如回头,评赏所有。既然是缘分,那么何必有缘无分,到头来空自回忆。看第一朵,折第二朵,折第三朵…因为错过,才会珍惜。

  

  听到又有人离开,我怎么舍得,谁会在乎我?我有好多话还没说,我有好多事还没做过,这些后悔,我要独自承受。我慢慢走慢慢明白,我无法掌握,只有承受。他们去了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世界,我们也会去,又何必着急,他们去得早是怕我们害怕孤独,才早些离开,为我们找到各自的路。为了我们不孤独,他们只好忍受。要早些团聚,如果我们卻了,就躺下休息。要慢些去奈何桥,那里只能一个人过,孟婆汤太烫,如果这烫过的痕迹,让你想起我,就不要把我忘了。如果太痛,就不要记起,如果相忘也会让你快乐,那么快了吧!

  

  母亲说又有老人熬不过这冬天,今年冬天,天好寒。田里是他新修的房子,他一辈子在土里,如今又归根此处,算是轮回。生你养你是故乡的土壤,送你埋你是延续的儿女。这些房子无法耕种,他们活着,都太吝啬,如今无知无觉,无法拒绝,浪费了好大块土。他们怎么会安心,不如将我的骨灰洒在终年常绿的树的根里。你说你想我的时候,树是绿的。那么不要忘了记得我。百年之后,谁踏上这片土,看着这座坟,搔了搔头,想了想这主人的姓名,没想到,这是谁。也许我爬上来告诉他是我几代的子孙,也许他以为遇鬼了,吓晕了。我看看这片树林,更茂盛了,你说的想我呢?我应该把不肖子孙背回家。他享了福气了。百年之后,都变成了一堆堆青草,谁记得我,不如把墓碑上写的铭文,虚情假意的撰写都省了,做成公园的长椅,让他们坐一坐。

  

  既然要忘记,何不忘得彻底,不要再三思考,还是记不得,看着当初的相片,想着这是那一个过客。如若如此,我该幸运呢?

  

  我们都会成坟,我父亲的坟,外公的坟,外婆的坟…我的坟。谁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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