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在暮色里沉淀,夜把一切都沉入漆黑的井底,灯打着呵欠次第熄灭,一弯金黄的月牙歪倚在树梢,浅浅地漾着笑,如水般泻在村落间的屋顶上,在月的暗影里,小村沉沉睡去。
梦境就一直这样无来由地跌在枕边,有人曾说过生命里最初的记忆就是生活的根,不经意,我已把那段灰濛濛的童年,订成一一本小册子,打开扉页,小村月夜的清凉就从灰黄粗糙的纸张里潮水样拍打而来,恍惚中我曾听到墙角那只蟋蟀沾着秋露的弦声。
还记得,夏夜,明月朗照,那束长堤的纤细腰肢的轮廓越发清晰,凉意跨过生涩的庄稼阵阵涌来,暑气被稀释不少,农事,儿女,苦辣生活在纳凉的乡亲们硕大的蒲扇中不咸不淡地惬意地慢摇着。旁边还有飞来飞去不安分地男孩子肆意地喧闹着,还有蝴蝶样美丽地女孩子安静地聆听着在夜的芬芳里逐渐发酵起来的故事,夜如眼皮般越发沉了。絮絮中,各家四散而去,“吱扭”木门的钝响,不知谁家的狗先扯着脖子狂吠,全村的狗便陷入短暂集体的混乱中。一会儿,鼾声响起,小村沉入月色似的青白的梦底。
冬天总离不开那方暖暖的土炕,一盏如豆的灯光瞬间能填满简陋的小屋,嘻笑中,灰黑色炕沿上探出四个小脑瓜,伸出鹅黄的小嘴讨食的雀儿样。月隔着古旧的窗棂,歪头抿嘴乐着,看父亲带着宽厚的笑,为我们准备着佐伴长夜的吃食。记忆中,儿时,父亲总是这样宽厚的笑,隐忍博大的爱火炉一样烘焙着那些寒冷的日子。那些岁月,我从未感到透骨的寒,不象今天。
近些年来,想起故乡,总怀有一种近乎悲凉的落寞。看厌了繁华,我狂热地怀念着那种古朴的宁静。乡思如一曲悠扬的笛声,总在每个月夜响起。思念经常让我做这种假设,如果能选择,我宁愿在乡村的夜色里做永久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