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什中,笸箩和簸箕的身份比较尊贵,因为它们是需要花钱买的。在自给自足的农耕时代,农民的手里很少有钱。吃的穿的用的大都自己解决。吃自己种的粮食,玉米高粱谷子麦子,种什么吃什么。养牛驴猪羊鸡鸭,养什么吃什么。种棉花自己纺线织布,手工缝制衣服、鞋袜。除了老爷爷头上戴的毡帽,车老板子脚上穿的牛皮靰拉,妇女手上戴的顶针,想不出更多需要花钱买的日用品。因此,花钱买的笸箩和簸箕,那算家里的大件,金贵着哪!邻舍借去用了半天,送回来的时候,总是特意让主人查看一番,嘴里嘟囔着“看看有坏了的地方没?没坏吧?”
其实,笸箩和簸箕也是树条子编的。只不过是用槐树的条子,编制的难度大了些罢了。槐树条子编制家什的原理与柳树条子大体相同。同是夏天割的槐树条子,要比柳树条子粗几倍。去了枝杈,撸了皮,用来编笸萝和簸箕。笸箩很大,直径有三尺多。圆形,一尺高,用线绳捆扎,寸半宽的竹篦片收边,做工细密。有专门的加工作坊,不是一般的庄稼人所能为。晾晒谷物豆类干菜,像红辣椒、萝卜干,少不了它。在童年的记忆里,整个冬天,它几乎天天摆在炕上,妇女和老人团团围坐,在里边剥花生、搓苞米、挑豆种……
簸箕就更有用了。秋天打场的场院,要把沙石、草末从粮食中剔除去,没有两把大簸箕帮忙是绝对不行的。平日磨米的时候,糠和米说“再见”,也少不了簸箕从中周旋。不过,这簸箕和笸箩相比,个头要小许多。不会簸簸箕,不是好庄稼人。站在院子里,把一袋子粮食簸干净,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术活。一簸箕粮食的重量对臂力可是个考验。前后煽动的那股劲儿也难掌握,使不好,稍有差池,就会扔了粮食,留下沙石。
无论怎么簸,有些粮食里,总要留下些细小的沙石颗粒。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坚信,如果做小米饭忘了淘米,那就犯了弥天大错。那饭肯定牙碜得没法吃。可最近,家里买的小米,掏了几遍也没掏出一粒沙子。可见,农耕时代和信息时代的技术含量,有多少无法比拟之处。
城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需要簸一簸,所以,簸箕这东西多少年见不到了。只有在撮垃圾的塑料撮子身上,看到点儿簸箕的影子。不知乡下的农户现在是否还再用它?永别了,笸箩和簸箕!
写于2007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