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玻璃杯泡茶和用茶壶泡茶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玻璃杯透明,看着茶叶浮在水面,一片片缓慢下沉,不时地冒出细细气泡,那种感觉就象躺在碧绿草地上,紧闭双眼,伸展四肢,任凭和风拂面,躯体随着思绪乱飞,轻轻的,柔柔的。此时你微啜一口,细致品来,真有飘忽神游之感,好不惬意。
玻璃杯泡茶再好也难登大雅之堂。它没有茶壶那般世出名门,清贵高雅,特别是用名贵的宜兴紫砂壶待客,就更显主人的清逸脱俗品位不凡。每每去茶庄买茶,看见琳琅满目的各色茶具,就更要细细欣赏一番,不无遗憾的回家,在心理对自己说,一定要买一把壶,而且是宜兴的紫砂壶。
去年夏天到上海出差,自己便寻了个机会去了趟宜兴。走进宜兴紫砂壶厂的陈列室,各色紫砂壶让我大开眼界:青色的紫色的,方的圆的,粗的瘦的,不一而足。讲解员更是不厌其烦的介绍各色壶的独具之处,它使我知道茶壶除了喝茶外还有如此多的学问,尤其是美学和匠人对茶壶的专署价值。他们向大家推荐的是以瞎子阿炳的名作《二泉映月》为摹本的套壶,壶嘴倒水的弧线优美,更值得称奇的是还可呈螺旋式斟茶,而茶杯中会隐隐映出一轮弯月!真是巧夺天工!只可惜价格太高。罢了,就买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聊以慰藉吧!
或许是新鲜,那些日子还真是天天必饮。摸着茶壶,品着新出的黄山毛峰,一种知足感油然而生。缺茶座,用果盘代替。妻子也不时来凑个热闹,儿子伸着小手也要抢着喝,一家人自得其乐,融融和洽。
一天下班,刚进家门,妻子说有一件好东西要送给我。我好生诧异。只见茶壶放在竹制茶座上。我好感动,尽管那个茶座有点小。现在我终于有了一套完整的茶具,我要天天饮,喝出紫砂壶的灵性,喝出茶的闲情逸致,也要喝出自己那份心境,久违的孜孜追求的终于如愿以偿的心境。
人是一个很怪的动物。想要的再孜孜以求,得到后又兴致索然。天天喝的理想是遥不可及的,只好一周一次,渐次的半月一次,有时看见茶壶上布满灰尘,才悔叹距离上次喝茶是那样的遥远。倒是那个透明的玻璃杯,时常泡上茶,随着我从客厅到卧室到书房,方便简捷,还可以不时欣赏一下茶叶满杯的意境。
喝茶需要文化,喝茶也同样需要时间。那种在茶楼酒肆听着说书人品茗的画卷已被工业文明所堙灭,速溶食品毫不客气的把手工作坊请进了博物馆,我们也成了时间追逐的机器,用紫砂壶细斟慢饮的步伐实在是太慢了,那只能是一种心境,一种带有小资情结的孤芳自赏。今天的大众虽有小资之心可有几个有小资之福呢?
轮回了一圈,我又用玻璃杯泡茶了。我把紫砂壶摆了起来,作为一件陈列品。它是我们的精神家园,精神需要保护,象呵护婴孩般呵护。当我端着玻璃杯满屋子乱窜时,那把壶告诉我,用什么东西喝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品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