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要写游记,在脑海中用力搜索关于景物的图片,希望能在记忆长廊中开拓出一片没有“文明人”开垦过的“荒原”,却突然发现它们已经沉淀在遥不可及的朦胧中。这时才明白,纯粹的大自然已不复存在,而作为生活在城市中的我们,永远在被钢筋水泥桎梏、掺杂着少许被规划的所谓“自然”中超速运行着。再回头想想刚才天真的想法,实在可笑,因为我们注定生活在文明与自然的合奏中。
也许是因为心中积蓄已久的思绪无法发泄,于是让它们莫名其妙地化成了一股飙车的冲动,忘却了太阳有多大、时间有多紧,只沉浸于风在耳边高速落后于我的畅快和车轮的橡胶与大桥的钢板高速摩擦的痛快中。桥面已被太阳烤得发热,无奈地承受着汽车与火车的重量,而汽车也无奈地奔向它的下一个站点,火车也无奈地载着货物与人群——只有我,不是无奈的——可以随时随地以我想用的速度奔向我想去的地方。我有着无比的快感,似乎所有的事物都需随着地球的自转而转,只有我可以“绝对静止”在我想停留的地方或“超速”享受只属于自己的旅程。
我可以与汽车比速度,因为它有负担而我没有,因为它有阻碍而我没有(可能世界上没有几个和我一样神经到在烈日下大桥上骑车的了),因为它有目的而我没有。我还可以尽情俯视长江,那条被千古文人赞颂万遍的长江,他奔腾不息、他孕育着文明,那又怎样?我还是在它的上方!我甚至可以藐视林立的高楼,虽然它们是文明的结晶,虽然它们比我庞大比我更接近蓝天,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依然可以任意前行而不是只能伫立。顿时觉得自己好伟大,可以跳出所有人制成的牢笼,自由自在地与阳光的味道拥抱,没有人能限制我,这是只属于我自己的旅程,也许是心灵的放牧吧。
把车停在桥下,倚着栏杆,站在武昌观赏汉阳。隔着一条长江,似乎就走出了自己的包围圈。闭上眼,回想着汉阳给我的印象:脏、乱、灰暗、噪音、废气、落后、颓废……这竟然是我生活的土地给我的印象。而现在,用“隔岸观火”这个不恰当的成语来形容,则是另一番景象:
已稍显浑浊的长江为前景,广阔无垠的蓝天为底色,一排虽显陈旧却散发着古朴底蕴的房屋,跳入人眼的绿色,还有丛未觉得有如此敢于打破陈规的精神、耸立在龟山上的电视塔,伴着飘渺的歌声一样的微风,刚才还显毒辣现在却觉和煦的阳光。这是汉阳吗?我是生活在此处,还是美丽的汉阳只能在遥远的彼岸?也许是因为融入了我的情感垃圾才显得浑浊的长江带走了心中的泥沙,也许是亲切的微风吹开了心中“接纳”的屏障,才让我那双曾经被抱怨挡住的双眼清晰地看见那本来就属于我的美丽景色,也深深领悟了“”世界上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的真谛。
火车的呼啸唤回了我的思绪,欣喜的发现自己平静了许多,不是压抑、不是冲动,而是一种包含天地、容纳百川的平静。终于能静下心来,用显微镜般灵敏放大的触角与如此美妙和谐的景色交流。坐在江边的台阶上,让手与大地、江水亲密接触,看着一个个小旋涡在台阶边绽放出来白色的浪花,江水一次次抚摩我的手,我看到了浑浊的黄色也有清澈透明的一面。原来江水是黄的,水却仍是清的,只是因为江底有泥沙;原来生活好象是被控制的,生活的元素还是活跃自由的,只是因为心底有锁。江水与石壁不断地磨合,终于沿江划出了一道道优美的曲线;江水与泥沙相互渗透,终于有了不解的血缘,从而孕育了一座文化古城中的植物、建筑和人。
对岸的风景也是如此和谐:柳树垂手拥抱与它绿得同样有生机的小草,小草也仰起头沐浴阳光,并带着同样灿烂的微笑向柳树问好。墙壁上沉淀的古人的壮志豪情也在阳光下闪光,嬉戏的孩子、散步的大人、健身的老人给画面注入了纯真、成熟与健朗,那飞翔在空中的风筝也与鸟儿一同歌唱,阳光与风中的一切是那么美好。
抬头仰望蓝天,没有白云,只是纯纯的蓝,由天蓝到淡蓝到水蓝,这边与大桥相连,那头与长江相接,其实何需寻觅,我们本来就生活在绝对自然的蓝天下,打开世俗的锁,推倒封闭的城墙,看着在自然的蓝天映衬下的象征文明的大桥、记载历史的长江、都市中快乐生活着的人们,还有草,还有树,还有鸟,还有一切一切属于我们也属于自然的景色,闭上眼,深深呼吸着阳光的味道、体味着和风的爱抚,享受着文明与自然和谐的真实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