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败》是一本由(匈)凯尔泰斯·伊姆雷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6.00元,页数:365,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惨败》精选点评:
●看引子,准备给三星,太玩弄形式了。 不过后面的梦境还是给四星吧。
●也许魔鬼就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而不在人进行谋杀的地方,而是在其把自己那不可或缺的德行扩展为一种谋杀的世界法则的地方。
●文学批评课看的第一篇分析小说,解构完之后才恍然大悟为何现代主义小说都如此晦涩难懂,结合阿多诺的文化工业理论就可以充分理解。
●大屠殺記憶,進而是抽象為形而上的人類記憶,與無命運的人的主題嵌合。
●慢热,本以为要忍受三百多页的混沌折磨,却在看到第五十页的时候愣了许久,有些作家,只因几个表述就被立刻划到最贴心的阵营,共同坚守着某一部分的黑暗,这是纳博科夫再怎样的华丽也无法相比的,更何况凯尔泰斯用的是这样负罪而沉痛的调子,绝望是深的。必须比任何人更深的回答奥斯维辛,更深的进入担当,哪怕这是生命唯一的标示与源泉,是它存在的起因和恩惠。其实不大喜欢中间那段,荒诞和矛盾,他并没有卡夫卡那种俯视般的控制力,因而显得混乱,但其中插入的大量对小说本身的思考真是到位。我无比无比的喜欢引子。
●一个老人的啰嗦和呓语中我们能体会到他的痛苦与焦虑。集中营的记忆是一生永远摆脱不了的伤痛,“奥斯维辛在我这儿的心中,在我的胃里,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消化的团子:它的味道在那猝不及防的时刻在我的身上冒出”,一方面是写出来的记忆无法出版,一方面是没有思路写下去,开头的引子读得相当苦闷,后面的故事更是读得煎熬,到了后三分一渐入佳境。可以了解《无命运的人生》的创作、发表的背景,在《无命运的人生》我们读的仅仅是故事,那么在这里读的是反思、是控诉。后面的柯韦什的故事里身处异化的极权世界,有卡夫卡审判的影子,也有点1984的味道,户口、房管,海关官员,监视无处不在,身不由己,随时可能被像货物一样带走,诚惶诚恐,失去灵魂,顺从地成为一个更崇高的思想的仆人,踏上恩惠的道路。我会是谁?什么都不是,循环反复、毫无意义。
●屌丝
●事实证明,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一定是折磨人的。。。
●就这样被拖走和受难
●<我,刽子手……
《惨败》读后感(一):远离人类和时间
读完这本书后,犹豫着下一本该读哪本书。我先翻开了《奥德赛》,后翻开了手上那本中华书局版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看见了书前引用的尼采《瞧,这个人》里关于创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段落:
这种思想是在1881年8月产生的:我把它写在一张纸上,并题了词:“远离人类和时间六千英尺。”
怎么会对这句话感兴趣呢?可能在《惨败》这本书里,我们会不止一次碰上人物写在纸上的段落,那些段落都是相类似的开头:人物在纸上写下:什么什么什么(长长的段落)。和尼采这句话相仿。
凯尔泰斯的随笔札记里,就经常出现尼采、卡夫卡、贝克特,并常常由他们写下许多感想。战后,他是一位新闻记者,也当翻译,翻译过尼采、维特根斯坦。他进过监狱,进过集中营,电影《没有命运的人生》里,人们站在下着雨的操场上集合的镜头,总叫我难忘。那些都是他的真实经历。如果根据他的人生,来看这本书,就很像是本自传体小说。然而,假如我们不知道作者是谁,就像我们在街上偶然捡到本书,没有前言、后记,那这本书则让人想到卡夫卡的《城堡》,它没有特定的时间,人物生活在不知哪座城市,似虚构又不似虚构;主人公处在一种茫然无知的状态,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城堡》里的K,可怜无助。而读完整个故事,感觉就像《瞧,这个人》里的题词:“远离人类和时间六千英尺。”(小说开头,老人是在一扇窗前俯视街道,他把那条街称为“谎言的深谷”。)
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后,有新闻里称凯尔泰斯是位”憎恶人类者”,整本书的阅读体验,也可用“窒息“形容,故事进程就很让人“窒息”。那些大段大段充满哲学味的段落,则叫人深受启发;而两处关于女工的描写,则让人看到了不同的色彩。那位工厂里的女工,就像这本书里一只彩色的蝶。不过两人的故事很快就散去,因为有其它的什么控制着他们,可以借用小说里的一句话解释:因为他们都是“一个崇高思想的奴仆”。
人们生活都是围绕着思想运转。主人公最终思想是写出一部小说,女工有女工的思想,而小说中“一个崇高的思想”何谓,则让人猜测,此处即是小说魅力所在,布满了与现实的相似,比如那一张张写下小说人物思想的纸,它无疑来自现实。纸,即是指向现实。尼采是在散文中记述真实的纸,凯尔泰斯这部小说仍然没有摆脱掉现实,可能那是作者无法摆脱掉的,或者是噩梦。
小说中,有一处讨论饭店男人写在纸上的自白,主人公问男人写的是不是自己,男人答:“这是我的可能性中的一个。”这句话不知是否可以看做作者对所写小说中人物与作者关系的回答,又或者看做作者对小说写作的思考所得。
小说最后,主人公坐在自己房间的写字台前,想象着人生结局。2016年3月的最后一天,凯尔泰斯在家中去世,一则新闻里放上了一张他坐在写字台电脑前的照片。
《惨败》读后感(二):伊姆雷:走出地狱,徘徊人间 | 孤读客
——作者:史靖澜
“我的门对谁都是敞开的——其实这扇门对谁都是不敞开的。”——《惨败》
我们的意识里总会有一个特定的时期,一个明确的有开头和结尾的时间段,它会彻底地塑造起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并潜移默化地在我们的每一次判断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对于米兰·昆德拉来说,是苏联入侵布拉格这座城市的灰色记忆;而恩古吉·提安哥,大概是西方人闯入肯尼亚那片闭塞又富饶的土地的开端;从阿斯图里亚斯的角度,自然是西班牙殖民者对印第安人无情的屠杀;至于凯尔泰斯·伊姆雷,那一定是其在奥斯维辛一年的经历,人间炼狱,一切道德建筑轰然崩塌。
所以我们看到《惨败》开头那个茫然无措于自己作品的老人,麻木得令人胆寒,冷漠仿佛从南极的一场众神死亡之宏大景象中走出,只有手中的笔尚有点热度,包括笔下流出的血一般温吞的字迹,而他的母亲,对世界唯一保持清醒的人,也成为了一名“局外人”,保持着断绝的姿态,一切言语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喃喃。
“惨败”源于老人小说的被拒,出版社以读者无法接受的理由直接击破老人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实际上,被拒绝的不仅仅是老人,还有老人笔下的主人公柯韦什,他被自己的编辑部解雇,一个人流走到另一片土地上。其实,柯韦什有的时候也代替着老人说话,而老人似乎也承认这样一个非现实层面的现象存在,并借柯韦什之口说出自己的话。
柯韦什是在老人的部分结束之后,以老人的整本小说形式中的主人公身份出现的,他在更高一层意义上来说是作者伊姆雷的自传形象。作家一九五一年被布达佩斯一家报社解雇,从此从事文学创作和翻译。柯韦什也是一样,不过柯韦什比较幸运,他在另一片土地上拥有了许多朋友,甚至情人,而那些朋友为他带来的不仅仅是生活上的帮助,还为他找到了不少好的工作,柯韦什似乎与自己的惨败告别了。
然而“惨败”并不意味着传统意义上的“失败”——Fiasko,匈牙利语中这一词汇更显示出一种力量——而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垮塌和拒绝。柯韦什拒绝了得到新工作后截然不同的生活,坚持要保持自身的独立与稳定,单纯成为个人,而非任何身份所框定的人,茫然无踪,居无定所(自然是精神上的),离开女人,参加军队,沦为犯人,最后又回到那一片改变他命运的土地。
当他再回到那片土地,朋友们大多死的死变的变,有的离去,有的已然陌生。
而书到了结尾,老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走向终结,曾经用作镇纸的石头最终解释为西西弗斯巨石的一小块碎片。
西西弗斯?如同加缪所说,他是一个掌握了自己命运的人,真正掌握了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但不可改变的是,西西弗斯始终是一个壮烈的悲剧。对于老人而言,这是幸福的,因为每一种经历都构成了我们的人生,而人生的意义就在这些经历中体现,即便这经历反反复复枯燥循环。这块西西弗斯之石,隐射着老人如西西弗斯一样周而复始却没有任何改变的写作,甚至于命运。这个命运脱胎于奥斯维辛经历之后,也象征着那个在苏联阴影之下的匈牙利的每一个平凡个人。
这是一场惨败,指的也许只是老人和柯韦什,可若过分解读一下,也许还是整个匈牙利,整个当时暗色调的社会。
在整部小说中,我喜欢两个特殊的存在,一个是机场海关人员,一个是睡在长椅上的钢琴师。前者如同苏联势力和秘密警察无处不在,后者由于害怕被人在床上猛地吵醒带走而经常睡在长椅上,可怜的存在。这两种人,海关和钢琴师,是毫无疑问的对立的存在,然而在这种对立中,我们仿佛看到一种模糊的和谐,钢琴师最后还是被人带走了,就像伊姆雷的每一本小说中总有人被带走一样毫无意外地消失了。海关人员还是在寻找一些永远找不到的东西,目光始终注视四周。这样看来,模糊的和谐从未被打破,而且始终保持着。
有人说这样的小说毫无疑问是对东欧社会主义时期的一个否定,是政治小说不值一读。而我想说的是,文学的本质就是揭露。那个荒谬一如尤奈斯库戏剧情节的社会,黑暗仿佛巨大的古拉格,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也许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成为后世的教训,不断被提起,被揭露,被批判,这不也正是文学的温床么,只不过恰好带有政治的色彩罢了,就像鲁迅,你也可以说他是个政治作家,可又有谁能怀疑他的伟大呢?
对于老人和柯韦什来说,这是一场惨败,一场不可避免命中注定的惨败。而对于伊姆雷来说,这是他个人的成果,虽然我知道这么一个有着温柔笑容的老者,并不在乎所谓的成果失败,因为他从地狱中走出,并不急于迈向天堂,因为他徘徊于人世间,耐心记叙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因为他享有官方话语的谩骂,且接受着众人高举的鲜花。
原文: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5ODA2NDMwNw==&mid=400189100&idx=1&sn=5180a2003cfdbee88391a76b7b0b5e5c#wechat_redirect
《惨败》读后感(三):“我死了。”“是的,你也找到了。”
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凯尔泰斯,在获奖演说上,激动地喊出三个字:“找到了!”——而窃以为,这部《惨败》就是对这三个字最好的注释。
这并不是一部好读的作品,独特的修辞风格可能让不少人在翻开头10页之后就萌生退意,而后半部分压抑神秘的情节与叙述,对不少读者说,构成了很大的挑战。但是,我认为这本书,我们应该读: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不可替代的:这部在东欧剧变即将来临之际写下的晦涩的作品,以一种沉痛但不绝望的笔触,隐忍地写出了作者的思考,我曾经认为,或许中国人是最能了解这部小说的,因为里面的太多细节,都犹在我眼前——我们的祖辈也曾经历过这些,甚至可以说:这部小说为我们思考一种体制提供了条件;而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经历使作者有勇气、有能力去思考个体与世界的关系,从而找出奥斯维辛事件在人类社会中的普遍意义。作家的经历是独特的,但这种独特也是沉重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
作为一部具有浓郁自传色彩的作品,《惨败》中布满了黑暗的人生。在这个采用了“元叙述”的文本中,第一层的叙述中,主人公是“老人”,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作家,为生计不得不做翻译工作,在恶劣的环境中居住,与内心的自己做搏斗;而老人的小说中的主人公柯韦什,渴望写出一部自己的小说,却只能停留在写写小品或新闻报道度日的情况中,这和凯尔泰斯自己的经历是相当相似的,对于这些事情的叙述,作家用的笔触是艰涩而理智的,但却浸透了一种伤感。而伤感的除了对自己的剖白,还有那些“恐怖”的细节:
如P178中柯韦什的主编说:我的门对谁都是敞开的——其实这扇门对谁都是不敞开的:p154中,男人们总是担心着被从床上扯出来,关到货车里;p226中,几乎每个人都会被解雇;p248中,人们的工作被“上面”决定什么是“适合的”——表现出一种“框架的、徒有其表的所谓严密”,p316中作者甚至写到“人对制度服务”,还有房东的孩子,那个为了获得象棋冠军而精神失常的孩子……对于这一切,作者在p52中,沉重地写到:集权的暴力体制的世界,是境况那有限的和难以克服的世界。
作者对于专制的压抑的描写渗透到文章的许多地方:甚至是“梦”。“梦幻”是这部小说相当独特的风格,情节是模糊不清的,甚至是荒诞的,充满着矛盾,假装一下弗洛伊德:这说明凯尔泰斯的内心充满了不能言说的压抑,遭遇了一种焦虑与矛盾,不能自拔……我们甚至可以假设:老人笔下的那篇小说,所写的一切都是梦,连续不断的梦,因而才会笼罩着如此模糊神秘的色彩。回到正题:在作者明确写出的一个梦中,柯韦什梦到了一个喜欢铐链的女人,把男人锁起来,这个充满象征意味的细节为我们提供了分析的可能性,但是,我在“锁”中,看到的除了虐杀、禁锢,还看到一种突破的勇气——即使突围要流血。因而作者写:世界把生涯诠释为失败。但作者何尝不想突破失败的封锁?因此,他写下了这部小说,用兜兜转转的迷离与技巧迂回地叙述自己的痛与呼喊。
而本文前半部分最为明显的修辞风格,可能就是那一个接一个的括号,括号中句子简短而迂回重复。我个人感受到一种视觉上的效果:一个个括号造成了一种欲言又止的效果,提醒读者:欲图表达的一切都在言外,都在你们身边;而一个个括弧,像是监狱的围墙,围住了那些本应具有自由表达的作用的文字——是不是过度诠释不得而知,但面对个性的文本,尝试去感受当然比一味去抱怨能获得更多的乐趣。
而凯尔泰斯是一个思想者,曾作为尼采、维特根斯坦的译者,作者自然有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同时,作者也在追寻写作的意义:作者在“老人所叙述的小说”中,插入了一个神秘的作家的演讲:题目为“我,侩子手……”。小说家既是侩子手:杀死一切封锁,杀死一切丑恶;同时,小说家也是牺牲者:因为小说是死亡的艺术,一个作家真正的价值,往往在死亡后才能被时间所证明,每一个伟大的小说家,都是用死亡实现自己的永生。道德是什么?体制是什么?罪恶和尊严是什么?世界是什么?——它们就是小说家的人生。
而作者写到最后,老人终于死去,而他笔下的柯韦什终于要去书写一部真正的小说。不论这个设置有怎样的含义,作者把老人喻为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认为他是:幸福的——因为每一种经历都构成了我们的人生,而人生的意义就在这些经历中体现。凯尔泰斯面对黑暗的国内政治,最终没有逃离,在这部小说中,我看到的并不是辛辣的讽刺批判,更多的是一种沉痛的思考。或许只有能冷静思考的人,才能接受生活的恩赐,无论那是痛苦还是快乐。或许只有这样的西西弗斯,才能在上山的路途中看懂世界。而这样,才能面对命运,在惨败中突破而重生,即使屈服于暴力,但是思考将让你找到自己的世界:最后,你站在高山之巅,回忆来时的风景,虽然遍是荆棘,但是没有人能像你这样看清这个世界。
最后。回到“找到了”三个字,作者的一生都在寻找生命的意义、写作的意义、国家的意义,而他所找寻的东西,已然流淌在他的文字中。好吧,最后,我来大洒狗血,来模仿某些文案作者,写一段冷死人不偿命的简介:
《惨败》不以情节见长,相反,在冗长而绵密的梦魇与现实中,浓重的暗示与隐匿中,表现出独特的思考,多种元素融合哲学思考,独具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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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
凯尔泰斯的领奖词: http://nobelprize.org/nobel_prizes/literature/laureates/2002/kertesz-lecture-e.html
啊,在网上我居然找不到一篇中文翻译……囧
《惨败》读后感(四):走在恩惠的道路上
我们的道路多么宽广,
我们的前程无比辉煌,
我们献身这壮丽的事业,
无限幸福无限荣光。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 我们走在大路上
假如没有读过《命运无常》或者《无命运的人生》,这本书是很难坚持读下去的。开头一百多页的引子,更多的是一个老人的唠叨、呓语,内心焦灼的独白。在写与不写之间,寻找继续写下去的理由与继续写下去的思路。让我们看到了一部作品被拒绝发表后作者的苦闷与另一部作品艰难的酝酿过程。在《无命运的人生》里我们读到的更多的是故事,书的最后那个从集中营里活着回来的少年,在“所有的人都问我集中营是如何恐怖的问题……假如下次再有谁问我的话,我要跟他聊聊集中营里的幸福。”而在这本书里我们读到更多是反思,是控诉,在引子里这个要向人们聊聊“集中营里的幸福”的少年已经老朽,或者也不是很老,临近退休的年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 集中营的记忆是一生永远摆脱不了的伤痛,“奥斯维辛在我这儿的心中,在我的胃里,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消化的团子:它的味道在那猝不及防的时刻在我的身上冒出”。
一、引子——缘何写作
“许多年之后——而且在许多年前——我明白,我得写一本小说。”,“所以的事发生在唯一的一个瞬间,在重新唤醒这个瞬间的时刻——否则我没有能力唤醒这个瞬间——我不得不相信,倘若我在心中保存了它的清晰度,我手中就掌握那始终让我感兴趣的、我生命的钥匙。不过这些瞬间流逝着,而且不再复归,所以我想,至少对这个瞬间我必须保持忠诚:我开始写一本小说。”P23
“谋杀——超越某一个程度,某个一定持续时间,某个一定的规模——最终也是一件让人疲倦的、单调的和吃力的工作,其每天的延续,不能保证参与者的快活或者不快活,昂然的热情或者麻木的腻烦,兴奋或者厌恶:一言蔽之,无法保证个人的一时的情绪,甚至不能保证其心理状态,而只能保证封闭地自成一体的组织,流水线之功能性的运作,而这种运作容不得喘息的机会。 ” “堆积谋杀的图像,就像实施谋杀所必须的工作一样,同样可怕地无聊和令人沮丧。”P45
毛特豪森采石场的犹太人不能活过6个星期。“有9到12人手拉着手,同时逃入深渊”,“在这里,对死亡的愿望受到死亡的惩罚。”P46
“存一种不可克服的不相称:一方面有着关于朝霞、价值的重估、崇高的非道德的令人陶醉的演讲——另一方面是人类货物的铁路运输,还得以最快的速度——而且是顺利无阻地——在毒气室里总是最小的能量,让货物消失不见。”P48
“倘若没有上帝,一切都是允许的;不,恰恰相反,首当其冲地她需要一个上帝——而且是一个以命令的方式表达一切的上帝,他允许她做什么。毫无疑问:布痕瓦尔德的道德世界法则,是谋杀的世界法则,不过那是一只世界法则,它赞同她。她不超越自己的逻辑:在谋杀成为一个集体场所的地方,人们不是出于叛逆,而是出于职业热情成为杀人犯。杀戮和不杀戮同样可以是德行。”“那用人的头颅制成的镇纸,那用人的皮肤做出的灯罩和书皮,最终都是谁的手工制品……”P50
“出于某种信念我写了我的小说,可我并不想用它来使别人相信什么” P53
“我写作,似乎想躲避一场灾难——明白无误是不写作的灾难。也就是说,为了——上帝可以作证,不写作;我写作,为的是在每一分钟里战胜时间和为了忘却,我自己是谁。”P54/55
“我过起一种双重的生活:我那当下的——半心半意地,凑合着——和我那以往在集中营里的——带着当下那有力的事实性” P72
“我的工作——小说的写作——从根本上讲只是对我回忆的坚持不懈的消耗组成” P73
“我的小说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对世界的一个回答——似乎是我能做出的唯一答案。我该把这个回答给谁,要是——如我们知道的那样——上帝已经死亡?给虚无,给陌生的世人,给世界。没有产生一片祷文,而是一部小说。”P92
二、西西弗斯走在恩惠的道路上
“人们可以从所有的地方出发”
“重要的是,人们到哪里”
“可柯韦什去哪里?”
柯韦什犹如被抛入一个异境的世界,海关官员、女房东、房屋管理员,主席,监视无处不在,人像货物随时可能被海关官员送上卡车运走。柯韦什还没有工作,已经被解约,没有工作似乎意味着被社会抛弃、堕落,无用的人。柯韦什试图去融入社会,却与之格格不入,海关官员无处不在,时时胆战心惊 、诚惶诚恐 。
柯韦什做过装配钳工,期间还有了女友。 “是的:既然他已经是工人,那么——情况看来就是这样——他需要一个妻子,可另外——柯韦什头脑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倘若他有一个妻子,那么这个事实将彻底让他成为工人,尽管这不再有什么大的区别,不管怎样,他早就是这样的人。在那烦躁不安的昏睡中,柯韦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间可能最终会证明姑娘是对的:要是他顺从,时间会不知不觉地把他同姑娘的生活绑在一起,而反过来,这又把他们同工厂和以后的发展绑在一起,他们将共同等待患癌症的女人死亡,而孩子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出世。”P243
“柯韦什忽然觉得在这里度过的全部时间犹如唯一的一天,而且是早班连着晚班、但是同样的、唯一的、漫长的、枯燥的、总是在黄昏那灰蒙蒙的颜色中闪现的那一天,他懒散地用他的锉刀锉磨着这个日子,就像锉磨一个无法制服的铁块,在无聊和上班结束时那骗人的轻松感之间转换,带着那姑娘赠予他的、他得用休戚相关的感情进行回报的暂时的消遣。柯韦什曾经想过,也许他将这样度过余生——但实际上他当然又没这样想过,实际上他更相信,他只是暂时必须这样生活,今天,明天,好吧,还有后天,最终来说,人们无法持续地这样生活,尽管柯韦什也这么想过,人们过着一种生活,而人们实际不能这样生活,而事后情况表明,这恰恰是生活自身,难道事情不是这样?”P246
“只要他生活在时间中,他就觉得它漫长无际,倘若他把他当作以往回忆,他几乎觉得它什么都不是,它的内容甚至或许可以塞进唯一的一个小时,在另一种似乎是更真实的,甚至也许可以说是更本质的生活中——柯韦什思忖着——塞进一个无所事事的黄昏时刻,比如晚饭之前,那时人们反正无事可干,也无所谓做什么,而最后——柯韦什就这么不经意地想到——也许整个人生就以这个方式流逝,而他的生命,那他随后可能会想起的这个生命,他甚至能在唯一的一个小时了结它,而余下的只是纯粹的浪费时间,困难的生活情况,斗争——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在这样一个时刻,柯韦什几乎真的无法回答,这更是一种斗争的感觉,在他的心中生存着自我斗争,尽管他不清楚自己斗争的对象或者甚至斗争的目标或者至少已经预见到它——当然,有可能他现在只是疲倦了,就像他那不断消逝的理智向他透露的,他的斗争欲望也许不是由任何其他原因引起的,只是他筋疲力尽和折磨人的无聊。P253
在柯韦什被通知调往新闻处工作时,他拒绝了,然后他被说服了。
在一个更崇高的思想下,除了服从,还能扮演什么角色,我们全都是利益的仆人,崇高的思想永无止境的完善,永无止境地让人们接收考验。而柯韦什被调往新闻处只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思齐克拉安排的结果。是个人对公权操纵的结果,是某种利益的交换。
柯韦什在新闻处写着“似乎想告诉外界某种激动人心的事情,某条消息,某个事件,也许是某些值得知道的事情”却让人看不懂的报告,似乎让我们看到《1984》温斯顿的影子。倒是新闻处主任一言道出了真相:尽是胡扯!新闻处主任向柯韦什念起了自己写的诗,创作的小说。让柯韦什感觉他出于某种有特权的境况中,而后他上班迟到了。
新闻处主任去监察委员会主席那里,主要同事要去火车头工厂,让女秘书和柯韦什有了孤男寡女独处的机会,女秘书勾引柯韦什,在欢好之后,问起了主任对柯韦什透露过什么秘密、什么心事。
在新闻处主任的小说中“他自己是某个‘漫游者’,在某个荒漠里迷了路,突然来到某个塔楼,遇见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这个女人带着手铐,脚上拖着沉重的脚链,他向女人保证,他要把她解放出来,这个女人回答‘我爱镣铐’,这个女人的肩膀和胸脯被伤痕、伤疤和鞭打弄得变了相,他开始亲吻女人的伤疤,委身于澎湃的激情,与其说得到了某种满足,不如说感到某种失望。女人背叛,房子的主任唤来“仆人和狗”,对付新闻处主任,女人恳求宽恕,开始是为他们两个人,当男人向举起皮鞭后,她忘记了新闻处主任,仅仅为自己乞求;那个男人把女人揽入自己怀中。仆人和狗同主任搏斗,他接触到女人同情目光,含着偷偷的欢乐,他失去了力量任凭处置,也许他死了,他看见女人的微笑,看见她抚摸男人的手臂和胸脯的肌肉,甚至还抚摸鞭子。那男人则带着阴险的快乐打量主任的尸体,女人激动地接收着男人的目光,两个人在尸体旁,在被月亮银辉照亮的草地上做爱,男人竭尽全力也无济于事,两人吃力地从草地上站起,又不行?……还是不行……男人垂头丧气,出于气馁和激动又想拿起鞭子,可女人用一个动作就打掉鞭子,她解开自己的镣铐把男人锁上,甚至把一条小铁链穿过男人的鼻子,嘴唇和耳朵,把男人拖进塔楼,锁在了墙壁上。女人重新登上了塔楼,她的歌声再次响起:这个女人从不睡觉。主任不知怎么恢复了力气,带着‘被撕烂的伤口”从新跑到了荒漠,终于脱身了。
女秘书高声叫喊:这个不吉利的家伙!……他永远无法脱身!
新闻处主任的小说就像是某种寓言。他即是某种体制的参与者,又是清醒者。在权利的制造的浑水里,偶尔浮出水面透气的鱼。漫游者也许就是对强权有了清醒认识的人,也是游离于体制的人,他们对体制质疑,不信任,不合作。女人则是被强权被奴役的人,她们即使体制的受害者,可也是这种强权体制的基石,就像有句话说的:如果不能反抗,就去享受强奸的快乐,于是她们在强权下享受着糜烂的快乐,能拯救她们的只有她们自己,她们也创造了强权,她们也哺育了强权,她们并不值得同情,她们的歌声是对强权的歌颂,也是对不明真相的人的引诱,她们既屈服于强权,但只要她们愿意她们也可以给强权带上镣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狗即是强权的爪牙,强力机构。
小说或者预示着新闻处主任和部长秘书之间存在着一种对于权力的竞争,女人是监察委员会主席,也是部长秘书的妻子,通过她,他们互相把对方紧紧捏在手里,借助于她的身体,他们两人互相排挤。三人深深缠绕一处,主任借以离间女人与部长秘书的关系,部长秘书借此总是对新闻主任踢上一脚,女人感觉手里有两个男人的控制权。而新闻处秘书则无望爱着主任。
柯韦什又一次被解雇了。他访问了贝尔格。贝尔格在写东西,强制性的恩惠。朗读《我,刽子手……
自愿成为某个无形监狱的囚徒,自囚于心,“我正是为此被关在这里,受到严厉的监视。我感到如此舒适——即使事情带有惩罚的意图,能从肩上卸掉对于以后的命运发展,自己应付的责任”。失去自由,甚至完全失去自我,却觉得开心快乐。
人们带着令我感到惬意的严厉把我同世界隔离——我从来无法忍受雨天,尤其是风,那种刺骨的、湿漉漉的寒风,我们这个通风的城市的祸害,总是让我感到压抑和烦躁——,由此我可以在我那惬意的监牢里,没有外在影响那干扰人的魅力,自由地沉湎于消磨我的时间。那种愿意在明亮的光线中展现自己的人,有资格获得关注。世界更看重其道德观念的无可争辩性而不是对于真理的接受,它更看重判决而不是判断,不是追究事物的根底,而是更喜欢根据一些保留的陈词滥调,来了结这些事物。P304
即使在我那奇特的生平中,我也能忠实于我那原始的、建立在我的教育、我的灵魂和精神修养上的信念,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也就是说发生的一切,完全是偶然的。实际上是没有得到我同意的情况下发生的,而且这些事情的发生,仅仅基于认识的强制,基于我无法抵抗的归于我的责任和命令,以及高层人士的委派,即使这种委派同我的见解和我的爱好,有着如此令人惋惜的矛盾。P306
请您相信我,我做了一切,在我奇特的,生涯中曾抓住每个机会,去变得残忍,变得像头动物那样毫无顾忌和麻木迟钝——可惜我没有成功。我那灵魂的修养品味太高,我的精神太有教养,而那里进行的摧毁活动,对此我以后,出于被迫去适应——也许也出于好奇,出于一种认识的要求——曾以自己的力量推波助澜,最终无法消除我那生就的本质类型;而这个类型,它理性地同环境打着交道,仅仅适应着假象——即使这个假象时而可怕地同现实混淆一处。P306
如果说主人的小说道出某个世界运转的真相,贝尔格的自白则直指人心,直指内心懦弱的我们。——您们以道德的名义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以便我无法从你们那里获取最微末的理解或者同情 ——这就是说,以便你们绝对不会在我身上认出你们自身。在这由谎言支撑的世界里,对于真相总是总是选择视而不见,总是在自我蒙骗,习惯双重思想下,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一套,做一套。活着就好,对,就这样,能够无知地活着更好,更多的人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知道越多,良知就越受折磨,当然有的人根本没有良知。在巨大的恩惠之下,我们要学会感恩地活着,我们走在恩惠的大道上,最终我们成为恩惠的一部分。
柯韦什服役,成为狱卒。体会到了那种没有人惩罚威胁你,可是人们一般这样预计,通常人们几乎也不会弄错,还有一些其它因素,宁愿去迎合别人,而不是同别人论争短长。他最终踏上恩惠的道路。
最终,消防队解散了,士兵回家了,边境无人守卫,有些人——如斯齐克拉,从这个没有任何希望,用谎言惩罚希望的生活中逃出去,而柯韦什选择留下来写小说。
西西弗斯——还有劳役——一定是永恒的;不过岩石不是不朽的。在它那崎岖不平的路上,等它不断和不断地滚动之后,它会磨损自己,而西西弗斯突然发现,他如何精神涣散地独自喘着粗气,自己长时间来在尘土中往前踢的只是一块灰色的石头。P366
在恩惠的巨石之下,在我们顶着往前推的过程中,或许巨石会掉下来,将我们碾得粉粹,或许我们会渐渐支撑不住,渐渐地磨损。
石头并非不巧!也经不起不断地推动,它会磨损,可总要有人把它往前推,不能让它一直压在身上。是你,是我,不能总指望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