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灵挺着大肚子从外面冲进来,护着陈国清:“谢部长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陈国清冤枉呀!”
谢先冷眼问:“他冤枉什么?”
艾灵泄露了不该被泄露的惊天秘密:“他隐瞒了实情。他是被国军逮捕关押过的地下共产党员。”
谢先大惊:“哦?陈国清被捕过?”
艾灵本来是想救陈国清,可事与愿违。陈国清痛苦摇头:“艾灵,你犯糊涂。你害了我,也害了19名同志!”
艾灵流泪:“国清,我们人民教师要坦诚,尤其是你作为共产党员更应该忠诚。为迎来新中国的诞生,你和于老师积极参与渝都中学“四•二一”运动而被捕。在国军的狱中你不屈不挠,为什么在组织面前胡说八道?你疯了?活够了?”
陈国清声音低沉:“我没有疯,也没有活够。”
谢先紧追不放:“那你老实交代,你是否被捕过?是怎么出狱的?”
谢先示意兵役战士把陈国清从梁上放下来。陈国清坐到罗圈椅里。艾灵哭诉:“国清,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为了你母亲和我肚里的孩子,你坦诚地向组织交代吧。”
陈国清流着眼泪,开始交代——
1949年4月21日。渝都中学校区周围,到处布置着军警,校门对面的马路边并排摆着三挺机枪。中学师生400人在校内游行,吼声震天:“我们要生活!”“惩治腐败!”附近的巴县中学、省高工等校也呼应:“支持中学行动!”“打倒贪污官僚!”。中学游行队伍在校内升旗坪集合,
于伟中站在高台上慷慨陈词,“老师们,同学们,国民政府扼杀民主自由,又不顾民众的死活,我们要冲出去,和兄弟学校联合起来,声讨国军的独裁腐败!”
陈国清挥拳高呼,“国军腐败,赶快下台!”
艾灵也呼应,“打倒反动派,还我生存权!”
师生群起激昂,高呼口号沿教室大楼石阶向校门走去。同学们向戒兵迎头冲去,走到离其机枪阵地一箭之遥的大门口,这时军警一窝蜂地扑向中学校门,将师生包围起来,随即把文一周、于伟中、周修齐抓起来。接着敌特分子们按名单对师生逐个排查,高挑子白净英俊的杨秀峰站在前面,高个子敌特分子排长掂着手枪走近他——
高个敌特分子道:“你叫陈国清吗?”
杨秀峰瞥了陈国清一眼:“不是,我叫杨秀峰!”
高个敌特分子一惊,端详他一阵:“你,你是哪里人?”
“华西华西人。”
“家有什么人?”
“有母亲和妹妹杨秀玉。”
“父亲呢?”
“父亲杨庆典逃壮丁,失踪了。”
高个敌特分子嘴唇哆嗦,用手枪把子轻叩杨秀峰的头:“还不回老家,在这瞎闹什么?”
高个敌特分子一愣:“你也是华西人?”
艾灵挺身而出:“我也是!”
高个敌特分子一愣,尔后挥动手枪指艾灵:“你这个女娃子还不够格。把陈国清抓起来!”
几个敌特分子把陈国清围住……
陈国清脑际回忆画面消失。
单虎指指低头不安的大个子“老赵”,“这个体育老师‘老赵’没有被抓吗?”
陈国清沉着答:“没有。当时他虽然参与了4.21运动,但不是运动骨干。大搜捕一直进行到深夜,最后宣布中学永久解散,教职工遣散,学生经甑别后分别转学安插。体育老师‘老赵’失业后,拉起黄包车。”
陈国清淡定道:“他是南京中学体育教师,我们在汉镇相遇,随国民政府迁都,而到渝都中学。”
单虎追问:“在白公馆歌乐山后,‘老赵’怎么又和你们在一起?”
陈国清表情沉痛,声音低沉:“他是南京人,家人全部被日本人杀害,他无家可归。1949年11底,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陈国清又回忆——
1949年11月28日冬夜。渝都郊区,炮声隆隆,流弹划破渝都夜空。白公馆监狱。被关押的“政治犯”脚手上镣铐,被敌特分子带出来,走在前头的刘志高声朗诵——
刘志:“同志们,听吧!像春雷爆炸的,是人民解放军的炮声!人民解放了,人民胜利了!”
一个敌特分子踹刘一脚:“死到临头,还做什么诗?”
脚镣声渐渐消失,突然附近传来‘嗒嗒’的机枪声……
白公馆监狱又打开了,又有一批义士走出来,徐晓手脚戴着镣铐,昂首挺胸走到于伟中、罗志裴的牢房前,他站住了——
徐晓:“如果你们能够出去,一定要把我们的意见告诉组织。还请转告党,我徐晓做到了党教导我的一切,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仍将这样。希望党组织经常整党、整风,清除非无产阶级意识和作风,保持党的纯洁!”
于伟中咬着嘴唇流泪,罗志裴点头哭泣……
山坳里,传来阵阵口号——“共产党万岁!”“国军反动派必亡!”
歌乐山垂首哀悼,嘉陵江呜咽不止……
渝都到处起火,远处似有大军呐喊……
白公馆监狱外 杨庆典拿着狱中钥匙在外抓耳挠腮,焦急徘徊……
罗志裴晃动牢门:“老杨!解放军已经打过来了,你不为自己留后路吗?”
杨庆典迟疑,他不正视罗志裴和于伟中,反而盯着陈国清问:“陈国清,你和杨秀峰是华西老乡吗?”
陈国清:“是的。我们在孔庙镇就是小同学,抗战爆发随于老师到渝都又一起上学、教书。”
杨庆典:“你知道他妹妹杨秀玉吗?”
陈国清:“知道:俺也和她同学。”
杨庆典急切地问:“她在哪里?”
陈国清摇头,于伟中插话:“她可能随她的同学谢先参加去了。” 杨庆典一阵哆嗦,于伟中问道:“老杨,你是华西人?”
杨庆典点头:“是。我是杨秀峰、杨秀玉的父亲。”
于伟中、陈国清惊喜交加。
罗志裴晃动牢门:“老杨,国军完蛋了,你要为你和孩子着想呀。”
杨庆典迟疑不决:“将来组织饶我吗?”
罗志裴信心满满:“我们可以证明你对组织做过贡献,争取给你安排工作,保证不再追究你的过去!”
杨庆典仍迟疑。于伟中接话:“老杨请放心,组织说话是算话的。”
杨庆典环顾四周一会儿,而后快速打开牢门,罗志裴、于伟中、陈国清、周修齐、周居正、李荫枫等19名难友在夜幕掩护下,相互照顾着冲出监狱。未料,他们刚跑到监狱离公路一半距离时,一辆汽车从渣滓洞方向亮灯驶来,突然,一辆黄包车挡着汽车前进。他,就是渝都中学失业的体育教师老赵。
陈国清回忆画面消失——
陈国清摸摸鼻尖,“‘老赵’把黄包车挡着军警的汽车后,丢下黄包车,随我们迅速掉头,向白公馆后山密林深处跑去……”
谢先上前一步质问:“那个白公馆看守班班长杨庆典哪里去了?”
“敌人发现杨庆典放走了我们,当场把他击毙了。”
“被杨庆典放走的其他人都在哪里?”
“我和于伟中老师、‘老赵’、艾灵我们四人往白公馆北跑,后来被宋名书记你们发现解救;罗志裴、周居正、李荫枫、周修齐等是四川人往南跑;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谢先点头,转问‘老赵’:“你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陈国清抢答:“他从汉镇和我们同行到渝都,都叫他‘老赵’,谁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名字。”
谢先踹了陈国清一脚:“我不是问你,而是问他本人!”
老赵抬起头,平静道:“我叫‘赵无忌’。在南京时,人们就叫我‘老赵’,几乎没人知道我叫什么了。”
谢先将信将疑:“听口音,你像我们华西本地人。”
老赵结巴起来:“可能我与你们接触多,受影响吧。”
谢先摇摇头:“ 你身手不凡,像个军人。”
“老赵”、陈国清流露出惊恐。谢先示意兵役战士把他俩押下去!”
艾灵不满意:“谢部长,国清已经交代清了,您还不放他?”
谢先冷漠道:“我要把他们移交平安局处置!”艾灵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