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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往事(三十一、永远的悬念)

  平时没有看见毛毛穿得如此名贵过,古话说货靠包装,人靠衣装,三分人才,七分打扮?毛毛把压箱底的西装拿出来穿上,人前人后都显得眼前一亮,大放异彩。都不知道毛毛这几天做啥去了。当然不会有人知道,那是老陈跟毛毛私底下的交易,永远都只能是个秘了。

  

  话说回来,毛毛出来一年了,从没添置一件象模象样的衣服,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中山装,那样的衣服款式,深圳都早绝迹了,而且是“的卡”布的,很耐磨,毛毛一直当个宝,天天当工衣穿。另外就是那件杂志社寄给他的广告衫了。那是毛毛平时出门撑门面时穿得最多的。毛毛的老家在内地的一个农村,家境贫寒,读书的时候父母先是为了他跟哥哥的学费发愁,发愁到让毛毛穿着破了的裤子上台领奖都没面子的时候,毛毛决定出来打工,一是帮助父母补贴家用,二是供弟妹上学读书。那样毛毛跟哥哥一起先后失学不去了,毛毛怀揣拾块钱来到了深圳,哥哥后来去了浙江。

  

  踏上打工路的那一刻,毛毛就开始了人生新的一页,进入千千万万的打工潮,在潮起潮涌中寻找自己生存的地方。

  

  毛毛进那家玩具厂也是迫于无奈,没技术、没文化、没关系,碰巧人家要人要得急才有幸进去,喷漆部就喷漆部,免遭日晒雨淋,没去做建筑工就不错了。做建筑工辛辛苦苦,不一定拿得到工资,进了玩具厂,每月兑现很不容易了。有好多工厂拖欠工人的工资好几个月,最后连老板都跑了,建筑行业的到二00六年还欠工人工资几百亿。如今想起这些毛毛能有昔日?已是烧高香,祖上积德。

  

  毛毛的那一身行头,不是毛毛买的,但毛毛还有一身行头是苹果牌的,当时是风靡一时的名牌货。毛毛孝顺,毛毛把每月除了生活费的钱都寄回了家,每回寄钱都要写一封信,问候年迈体弱的父母。毛毛的父母也知道毛毛孝顺,一个人漂泊在外,小小年纪,无人痛,无人照顾,毛毛的父母也是很心痛,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毛毛出来一年往家里就寄了好几千块,那是农村人一辈子也没看到过的,那么大一把钱?几千块如同一个天文数字,看得周围的乡里乡亲眼红心热。毛毛在家的时候与父母从别人家门口过,别人的门都是关着的,别人都怕叫毛毛跟他父母进了家门,吃了还不起,朋友来了丢颜面。从毛毛的父母把欠的帐还了,过得也轻松了。左邻右舍过年杀猪,毛毛的父母不去还来请,真是人爱有钱人?毛毛父母想到儿子毛毛,一个人在外哪来那么多钱,就是务正业寄那么多回去也可能是身无分文,根本不可能有钱买吃穿,毛毛的父母一狠心拿出几百块钱给毛毛一下买了两套名牌西装。衬衣、领带、皮鞋是卖西装的服务员推荐的。服务员说只买西装不配衬衣皮鞋?穿上去?看起来不仑不类的,毛毛的父母索性就一起买了。就那样毛毛有了自己的西装。

  

  毛毛收到西装十分感动,父母辛苦了一辈子也没有享用过那么好的东西,所以毛毛舍不得穿,一直放的箱子里,毛毛想,就是永远不穿?也是收藏着父母的爱,也是值得的。毛毛写信回去,告诉父母不用担心,就是买?也用不着买如此名贵的。毛毛的父母当然不那样想,认为儿子毛毛有出息了,是在外上班,在外参加工作,看得比当初的人端上铁饭碗还重,他(她)们不知道什么是叫“打工”,在他(她)们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新名词。既然是参加工作?就应穿得体面,当然要有件象模象样的衣服才对。最终毛毛为了心仪的女孩,为了自己的另一半,为了自己的将来?把对父母珍藏的爱拿了出来。

  

  人生就是有许多预想不到的事,本来在自己的掌控中的,一下就没有了主控权。毛毛又一次在男人的天堂里失败了。却有一双深情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毛毛的一举一动,只是毛毛被周围的风景看花了眼,已经感觉不到,分辨不出来了。

  

  毛毛回来了好几天,也没见老板带钱过来,那天毛毛还在公司跟那老板打了个照面,两人形同陌路,谁也不认识谁一样。更别谈等那老板提工钱的事,毛毛觉得被人吃定了,很不是滋味,想起老板不声不响就把他妹妹调走了,毛毛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那是一个星期天,毛毛随便一呼,就召集了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地向马家龙进发。光是来回的车费毛毛就花了一百多块。一群乌合之众到厂门口一站,被别人当成了小流氓。那一群人?都是经毛毛精挑细选过的精兵良将,毛毛觉得身高体壮,胆识过人,义薄去天的人才有资格去的。

  

  毛毛先是去要工钱,老板娘坐在办公室里,根本不正眼看毛毛。毛毛叫人通报了几次,老板娘依旧正襟危坐。弟兄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早按奈不住。毛毛招呼大家没有他的旨意,谁都不准轻举妄动。毛毛知道他那是在法律的边缘打擦边球,很危险,也很冒险。毛毛没有办法,惟有智取,先礼后兵的上了。

  

  毛毛找了几次老板娘老板娘不是说没钱,就讲老板不在,她不知道怎样算。毛毛跟老板娘讲,“你不知道怎样算,那我告诉你,四十块一天,四天总共一百六,给还是不给?给句话,爽快点”。

  

  老板娘说:“没钱”。

  

  “那好,你说的啊?没钱……”毛毛转身出来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一挥手,一群被视着小流氓的弟兄们一哄而上,奋不顾身往前冲,见着值钱的东西就往车上搬。老板娘一看慌了神,再也坐不住了,立马抓起电话报警,毛毛就站在老板娘的面前心平气和地说:“你不用报了,我已经帮你报了,快的话,过不了几分钟,人就来了”。

  

  老板娘被毛毛一句软绵绵的话,怔得不知所措,整个人抓住电话也没打,也没放,一真把毛毛看着……

  

  “不用看了,还是赶快做决定吧,要不东西搬完了”。毛毛善用的攻心政策又来了,毛毛诱导老板娘给钱,也暗示自己并不想要那些,电视、沙发的。

  

  老板娘才如梦初醒,放下电话肯求毛毛叫人把东西跟她搬下来给钱,一分都不少。毛毛说一分都不少是多少?老板娘说:“你说的一百六就一百六。”

  

  “现在不行了,那是刚才,给你机会你不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想想,我叫这么多人来?一人半天的工资?车费来回一百多,加上四天工资,你自己算,算好了?钱递在我手里了?我自然会叫人原封不损地搬下来。给你十分钟的考虑,时间长了再要算误车费就怪不得谁?”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时间就象一条导火线燃烧很快。老板娘一股劲与毛毛讨价还价,毛毛只是一口的不行不行,老板娘只给工钱,毛毛说不行;老板娘说给车费,毛毛说不行;老板娘熬不过,按毛毛算的八百多块钱如数给了。毛毛又一挥手,一群小流氓又把电视、沙发往里抬。

  

  毛毛又一个挥手,弟兄们又一窝蜂上了车,一阵灰尘扬起绝尘而去,从马家龙驶去了南头。

  

  毛毛没有把每人十五块的工钱发给大家,而是找了家馆子,下馆子去了。弟兄们说闲着也是闲着,哪要什么工钱。众人不解的是?毛毛到底有没有打电话报警?有人借着酒性一个劲盯住毛毛,老大老大的问。毛毛说当然报了,你们怕啦?跟你们讲吧,从南山公安分局到马家龙的最西边,那种烂泥巴路最快也得半小时,再说深圳这地方,有几个警察真正管过打工的人,拿不到工钱的?我就是报了,我还没弄清真正的地方呢?不一定警察能找到?只要我们报了警,警察去不去是他们的事,没有报?事情就是我们的了。警察后来去没有去?没人知道?也就没人清楚,毛毛到底报没报警?成了一个永远的悬念。反正毛毛的弟兄们更是五体投地,说毛毛做得真是“绝”了。

  

  老板娘也不清楚毛毛到底报没报警?成了一个永远的悬念。老板娘在毛毛走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毛毛说这算是给你们那些有钱就仗势欺人的人一点教育,毛毛有意把教训说成教育,毛毛说那样对那样的人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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