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边燃起火烧云,火红的夕阳点着了一条条被撕裂开沾着汽油的碎云,把火烧的红透透的,天地相接之处有一条火线向更遥远的地方烧去。
陈峰正向光棍牛林家飞奔,有只脚上的鞋掉在了路上,但他没停留片刻去拾那只鞋。左脚上沾满泥巴,有几道划痕,有被碎玻璃割破的,留着血,被灰泥止住了。灰白的背心被汗水浸湿,空气热的膨胀,把人身体里的水胀了出来,粘在衣服和皮肤之间,散发着臭味。陈峰心里燃着火,很大很旺。下午从县里回来,骑自行车颠簸了3个多小时,颠地骨头都疏松了,替奶奶买些药回来。刚一进门,邻居王颇便拽着陈峰的衣袖进了院子,小声的说,中午你妈妈领着个骑三轮车的大汉,进了院子,扛了六袋谷子装上了车。我还瞅见那个汉子抽出一叠钱发在你妈手上,便往西去了。你妈纂着钱就往光棍牛林家方向去了,乐颠颠的,当时你不在我没来及……
话还没说完,陈峰便甩开木门。拔起腿狂奔,“别说是我告诉你的。”王婆在后面加了一句,很大声。
前面便是光棍牛林家,刚盖的新瓦房,外墙上贴着白色瓷砖,反着光,很亮。在屋前停着一辆面包车,听说是光棍牛林在县里跑黑车,赚了不少钱。陈峰一把推开院门,里面传来稀里哗啦洗麻将的声音。
屋内弥漫着劣质香烟的云雾,一圈又一圈的从男人女人的嘴巴里喷涌出来,房梁上吊着的百瓦灯泡都被熏的散不出光来,只一些模模糊糊昏黄的灯光。屋内有崭新的大电视,冰箱,衣柜,算得上是富裕了。墙是雪白的,挂着几幅油画和水彩画,其实光棍牛林也没啥高文化,看不懂,但看过城里人家里都挂,便也在自个家里挂挂。牛林右脚架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时不时抠抠脚丫子,上身裸着,手臂和胸口上的肌肉凸显出来,还有些毛。下身穿着花格子短裤。他的身后立着台崭新的空调,忽忽吹着冷气,和爽。坐在对面的是陈峰的母亲刘梅。头发披在肩上。湿漉漉的,有浓艳的香水味,很贵,是光棍牛林买的。只穿着件松垮垮的睡衣,粉红色的里面一件也没穿,快四十了,脸上的皱纹被厚厚的粉底遮住了,但身体上每一处都很丰满。皮肤白嫩嫩。另外两个都是光棍牛林的哥们,一起跑车的。这几天交警查的严,便歇在家摸两圈。
"三条"光棍牛林嘴上带着笑把牌放在自己的桌前,食指轻轻的摁着。
"和了"刘梅用眼睛媚了他一眼,呵呵的笑着把牌摊倒,伸手过去抓牌,清一色。身子向前倾斜,松垮垮的粉红色的睡衣下坠,暴露出白白的肉,一条深深的沟,很丰满,很诱人。这个瞬间又被正在吐烟圈的光棍牛林瞅见了,白色的烟雾,浑浊不堪浮在空中遮着,但并不能阻挡那中饥渴的目光。裤裆里那玩意唰的一下又硬了起来,有点难受。
陈峰喘着火一把脚把光棍牛林家的门给踹开,门有点儿凹下去的感觉,上面粘着个脚印。里面他们正在洗牌,陈峰的母亲刘梅正笑哈哈的捡麻将桌上散乱的钞票,还没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是睡时,陈峰向老虎一样扑向刘梅,狠狠的迅速的抓过母亲刘梅手上的票,一转身便消失在房间里,像一阵风。
二
村庄上的烟囱上开始飘起缕缕炊烟。像一个正要熟睡的孩子,天还是有点红,只是没那种火一样的颜色。
陈峰从恶心和呛鼻的屋子里跑了出来,手上纂着那把钱,有五十的,有一百的,花花绿绿的。他没想过这样做,他冲进屋子里,看到了她,那个恶心的女人,看到了她手上的钱,很多。在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知道那些钱拿谷子换来的,谷子是他种的,还有奶奶。那是家里的口粮,奶奶和陈峰吃饭的,即使母亲刘梅手上没钱也有饭吃。但陈峰和奶奶不能,谷子是从地里收上来的,家里两亩多的田,陈峰在田了播的,种的,收的。奶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栽些菜,日子便就这么过来了。但她把谷子卖了去打麻将,奶奶便会饿着,陈峰不想奶奶饿着。陈峰向家里奔去向,像一只疯牛狂奔在田野上,跑的时候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似乎听到身后的远方有人在大声叫骂,具体他没听到。
在他精疲力尽喘气唏嘘的时候,看到掉在沟里的鞋子,穿了上去,左脚。
在陈峰的新里,他不是母亲,是一个丑陋和恶毒的女人。他不应该是她的儿子。
陈峰一出世便是不幸的,他的母亲是一个风骚的女人。在村里人们便说他不是陈大牛家的种,就算是也掺着别家的。小时候,旁边的小朋友便一起喊他是杂种,我们不和杂种一起玩,说完便跑了。
只有奶奶和爷爷没有,他们很喜欢他。
母亲刘梅在家里扯着嗓子叫骂,喷着口水说奶奶是个老不死的东西,赚不到钱就知道撑饭,早死早有福,老子还有钱赚。有时还会扔些小石块咂奶奶,说她养了这么个禽兽不如的儿子,到外面睡女人,寄的钱还不够我喝稀饭。这是从村里几个一起外出打工的嘴巴里传出来的。陈峰的爹陈大牛在外面养了个骚货,租房子住在一起,还说是夫妻,还办了结婚证。那个一起去打工的还笑哈哈的对刘梅说那个骚货可没你艳了,他不要你可赔了。没说完,刘梅火涌上心头,咧着大嘴巴大叫。回到家,把碗摔在地上,一块块碎在地上。把脸盆扔在墙上,嗡嗡的响,还从陈大牛的衣柜里翻出以前他穿的内裤,三角的,拿剪刀在把下面喀嚓喀嚓的剪烂,还一边骂着说让你在外面乱搞。火还没完,便扯着嗓子骂在榕树下的奶奶,奶奶在收拾捡来的废品,有白色的塑料,有报纸。说她养了个畜生儿子,就知道在外面玩女人,骂的惊天动地,村里很多人都被这声音吸引过来,有牵小孩的,有一边折菜一边看的,还有搬小木板凳的,一家子都来了。刘梅像得到支持一样更加卖力,声音比先前大了许多。抹着眼泪说自己嫁给了一和畜生,一个禽兽,一个大色狼。我的命太苦了。围观的人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她的嗓子喊疼了。原本她想拿铁锹出气,对她的婆婆出气,是她生的儿子,只见陈峰手里紧握着一根棍子,很粗。她知道一打起来占不了便宜,便回屋去了。
奶奶在收拾那些废品,从镇上收来。任何叫骂都没有让奶奶听停下来说什么,奶奶只是坐在小木板凳上,给废品分类。她要把这些弄好明天去卖,赚不了多少钱,但也可以买些东西,补贴家用,孙子身上的那件衣服该重新买过了,已经不能在缝补了,穿了很多年。在田里流汗,颜色都褪了。奶奶的头发枯白一片,脸上的皮皱挤在一起,脖子上拉达着松弛的批。背驼着,弯曲的,拄着根拐杖,是陈峰在山上削来的,选了很久,樟树的,很结实。
昏昏沉沉的天上飘来一团团乌云,笼罩着天空,人群便散了。
三
暮色慢慢侵入天空,黑黑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陈峰从身上的口袋里抽出些钱来从王婆家买了袋糙米,扛回家做饭给奶奶吃。现在奶奶的身体变差了,走个几百米就会有点累,还会喘气,陈峰叫奶奶不要在去镇上捡了,自己在田里多做些就可以了,但奶奶也心疼孙子。奶奶喜欢晚上坐在院前那棵榕树下面,坐在爷爷的藤条椅上,似睡似醒,那棵榕树很大,有五十多个年头了。听爷爷说那是他和奶奶当年结婚时种下的。晚上,陈峰扶着奶奶进屋吃饭,陈峰做的。奶奶含着笑说以后你就能自己做饭吃了。陈峰苦涩的微笑了一下,很酸。
“手艺不错,我真想在多吃几碗,吃多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奶奶摸着陈峰的头,干枯的双眼看着他。
“这都是爷爷以前教我的,昨晚我去爷爷那里了,爷爷还是那么壮实。”陈峰看到奶奶那衰老的脸庞,干枯的眼珠,心里不停的绞痛,奶奶说去那里坐坐吧。陈峰从屋里挑了件厚点的衣服便搀扶着奶奶去了樟树下,那把藤条椅。
在陈峰的心里爷爷是爹,奶奶是他的娘,虽然他没这样叫过。
奶奶是个苦命的奶奶,听爷爷说,他当年没了家,亲人全被鬼子杀了。于是便投奔了红军去打鬼子,和鬼子打游击。你奶奶是在一次突袭中从鬼子里的碉堡里救出来的。没说完爷爷便会流出眼泪来。看着爷爷那么伤心,陈峰知道奶奶很苦。爷爷是那一年陈峰14岁的时候死的,突发脑血栓,被人抬到医院里,没有钱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母亲刘梅那几天手气不好输光了钱,一千多块,还是家里地的钱。前几天,来了两辆警车,下来的是秃头所长说陈大牛给一个工程作包工头,偷工减料,挪走了几百号人的工资,潜逃了,还带了个女的。有人说去了缅甸,有人说去了西藏,反正是去过快活日子去了。从小陈峰就没和那个爹陈大牛呆过,有,也忘记了。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爹但没有叫过。
丧礼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夏末秋初,树叶慢慢的飘落随着风随着雨,在空中乱舞。奶奶拄着拐杖,流着泪,没有声音。陈峰也流着泪,没有声音。陈峰一边搀着奶奶一边抱着爷爷的相,爷爷很早的时候就准备了。刘梅的脸上闪着光,哭声很大,没有流泪,眼角上的是细雨沾上去的。她把全村的人都请来了,接待着,很高兴。
奶奶在爷爷的坟前烧黄纸,烧了一天淋了雨便病了。陈峰字爷爷的坟前跪着,他看着奶奶佝偻的身子,被火光映照的褶皱的面庞,心在绞痛。爷爷对他说过,以后要对你奶奶好,不要气她,她这辈着够苦了。奶奶的手臂上有被打过的伤痕,他知道这又是那个趁他不在干的。从那天开始奶奶的眼干枯了,身体也不怎么好了,他发誓再也不让奶奶受苦了。
雨细细的下着,淋透了陈峰的心,冰冰凉的。
当天晚上,他半夜砸了光棍牛林家的玻璃。
前几天,陈峰从隔壁家借来辆自行车,在后座上垫块叠着的棉布,很软。搭着奶奶去县里的医院看看身体,刚把家里的五袋谷子给卖了,三百多块钱。来到了县医院,高高的,三层,陈峰托着奶奶今进了门诊。一个戴着金黄镜框,秃头,上面残留着几根银发,对陈峰说:“没几年活头了。”
陈峰按着医生的条子去取药,花了二百六十元。
陈峰拎着一袋满满的药笑哈哈的对奶奶说有着么多药,马上就会好,到时候您就可以和我一起去下田种菜了。
奶奶干涩的笑了一下说,那就好,那就好。
四
晚上,刘梅没有回来,家里很安静,陈峰帮奶奶擦拭了脚上的淤伤,流着眼泪。原本他还想去砸玻璃,但他知道受苦的还是奶奶。于是便就忍着,等到他长大的那一天,现在他才14岁。
清晨起来,陈峰洗米煮粥,很好吃,不稠不稀。奶奶很喜欢陈峰做的粥,陈峰便很高兴。陈峰吃完就扛着铁锹和坐在榕树下在整理废品的奶奶告别,说去田里看看水。
七月的火热煮开了田里的水,但踩进热的稀泥和水里很舒服。看着碧绿挺直的稻子,陈峰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快乐来,很甜很甜。
巡查完田里的情况,陈峰就往后山的月牙湖去了,这个湖并不大,被几座矮矮的山围着,像一面镜子。很小的时候,爷爷会带他和奶奶来这里,他和爷爷在这里洗澡,水很清澈,很凉。爷爷的水性很好,扎进水里,唰的一下在很远的地方穿出来,陈峰就学爷爷,呛了很多水。这里有小鱼儿,芦苇,龙虾和莲花。奶奶喜欢坐在湖边看着爷爷和孙子在水中玩耍,只有在这个时候奶奶才会笑,扬起嘴角,很美很美。晌午的时候躲在湖下的龙虾热的喘不过气来,便浮在湖上的水草或荷叶上,横躺着,像死了一样。爷爷会带着他拿着自做的工具来捕,一根细长的竹竿上绑着个用网做的篓子,轻轻的把篓子伸进湖水中,离龙虾远一点,缓缓的靠近在水中划动,在离龙虾不远的地方用力一甩,龙虾便在篓子里蹦蹦跳条,很大一只,红红的钳子。爷爷会呵呵的笑,陈峰也慢慢的学会了。爷爷最喜欢钓鱼,自己做的鱼杆,是在山上找了两天才选中的,山上有很多竹子,翠绿翠绿的,春天的时候会冒出竹笋来,很好吃。爷爷是个钓鱼的高手,每次早上一出门,黄昏太阳下山的时候,竹篓里装满了肥肥的鱼,有草鱼,有鲫鱼。奶奶的手艺很好,煮出来的鱼汤鲜美无比,炒出来的龙虾香喷喷的。每个仲夏的夜晚,爷爷,奶奶和陈峰就会搬出桌子在院子里吃饭,天气很好,月牙儿弯弯,星星闪闪。爷爷会把剥好的龙虾放在奶奶的碗里,而陈峰就直接把虾肉塞到奶奶的嘴里,一家人便都哈哈的笑了。
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陈峰在这浅浅的湖边上投放了十个竹篓,抓龙虾的。今天不错,竹篓里有许多贪吃的龙虾了,都很大。晚上他要炒龙虾给奶奶吃,奶奶很喜欢吃的。
在回家的村路上遇到了担货郎,从村西头过来的,陈峰看过。
“有啥好吃的不”陈峰提着竹篓,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老人吃的。”
“有啊,这里啥好吃的都有,老人牙不好使,这里有藕粉,回家拿开水泡,放白糖,粘糊糊的,甜甜的。”担货郎放下了扁担。
“那就来一斤”陈峰从口袋里抽钱出来,一身的疲惫都没有了。
手指头上拎着藕粉,心里很高心,那个人说很好吃,奶奶的牙齿松动脱落了,不能吃上啥好东西,这东西粘糊糊的,加些白糖,甜甜的。陈峰小时候吃过,很好吃,奶奶也吃过,脸上笑了。
五
天边又燃起了大片的火烧云,只不过颜色更加浓了,有干燥的风,飘的很快,像滴在水中的血,散成一片片血丝,急速向前,飞向那东边深邃的天空。
陈峰腰上挂着装满龙虾的竹篓,身上流着许多汗,有点发臭,累的,在田里转了一天。但他很高兴,一路很轻快。右手上拎着那袋藕粉,很甜。
走到了院门前那棵榕树下时,他看到奶奶坐的藤条椅歪倒在一边,他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叫骂声。陈峰快步跑了过去,用头撞开了门。
那篓装满龙虾的竹篓跌在了门槛上,从里面蹦出很大很红的龙虾,像一盆凝固的血块倾泻在地上。虽后这些刚获得自由的龙虾被一个个赶来的村民踩踏着,一片片的内脏暴挤出躯壳,黄黄的内脏,白嫩的肉被碾成一团血肉模糊的馅,做饺子用的,沾着灰,肮脏不堪。
全村的人都来了,几个胆大的进去看都捂着嘴巴到外面吐了出来。
他们看到了血,一大滩,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脸,粘着头发,散乱着。脸上的肉挤成一团,红色的血散发血腥的味道,引来许多的苍蝇。白嫩肉被碾成一团肉馅,像包饺子用的,但沾着灰,肮脏不堪,就像腐烂的尸体,只不过味道有点新鲜,没有那么臭。旁边有一块碎成四半的红砖,这种土砖很硬,上面沾满了血,血渗透到砖块里。在这个尸体的旁边还有一个老人,那是陈峰的奶奶,背上有几块新的淤伤,躺在那里,气息微弱。
那个女人是陈峰的母亲-刘梅。
那两辆警车有来了,那个秃头的所长也来了,挤开围在院门口的人,封住现场。拉了根长长的条子围起来。
有人说看到陈峰从院里跑出来,向西去了,跑的很快,像一阵风。
随后救护车把昏迷的陈峰的奶奶带走,在那个死了的女人身上盖了块白色布,等车运走。
民警分三路向西边去了。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有的说陈峰禽兽不如连自己的亲娘都杀,没人性啊。在很多人的眼里陈峰是个野种,性格怪癖。里面的王婆叹了一口气便回了院子。
但在陈峰的心里他没有杀亲娘而是保护亲娘,她是杀爷爷的人。
陈峰看到她用打过他的枯木条抽打奶奶,看到他用尖尖的脚踹奶奶的肚子,嘴上骂,你这个老不死的还教小畜生强我钱,看我今天不把你打乖来不。看到奶奶脸上沾满了灰,嘴角上流着血,看到那双无奈的眼神,似乎还带着笑意。他想起了以前,他身上的伤疤,现在不停的剧烈疼痛,他想起了奶奶身上那一大块淤青的皮肤。他抓起一块红砖,院角里的,往她的后脑勺上砸去,倒地。往他的脸上砸去,流满了血,在他抡起砖头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感,他用凝聚着仇恨的砖头向他砸去,满腔怒火。
六
夜晚,黑黑的天空上零星的闪烁着几颗孤独的星星,月牙儿弯弯,四溢着银白色的月光,夜凉如水。陈峰总是看到月牙上有些涂了淡墨的地方,一块一块的。陈峰想那月牙儿上或许住着美丽了嫦娥,那是一串串漫步后留下的足迹。
陈峰此刻平躺在湖边的斜坡上,闭着眼睛,眼泪默默地从眼角滑落坠在草叶儿上,像一粒粒露珠。从湖上吹来一阵阵风,带着熟悉的味道,有龙虾的,有莲花的。
这个湖并不是很大,被几座低矮的小山围了起来,像一面镜子。从小只有在这里陈峰才能嬉戏快乐,取名月牙儿。湖面上泛起一层层涟漪,波动着月光,像挥舞的帆布一样。这里会长出莲花来,在夏天,粉红色的,很美,一朵一朵的羞涩的躲在荷叶后面,唯有风吹过才能揭开那娇美的脸庞。湖边有芦苇,粗粗的,叶子硕大,随着风四处摇摆。
曾经,陈峰折过一朵湖中最美丽的莲花,粉红色的,最大的那朵,飘着清香给了她。
她接过莲花,羞涩的转过身去,嗅着那清香,那一刻很美,他忘记了上午母亲的毒打,忘记了许多。那一刻湖水很蓝,天空很没美,挂着月牙,弯弯的。
看着月牙,陈峰会想要是那里是他的家该多好啊!
“扑通”,湖面上扎出一个洞来,芦苇翩翩起舞。这里的水很凉,有爷爷身上的汗味,有奶奶的笑声,还有她的微笑。湖面上倒影着月牙,很美。
秃头所长坐在陈峰脱掉衣服的旁边,抽着劣质香烟,欣赏湖里的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