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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美国(三、我的忘年交史密斯太太)

  我在美国阿州一家中国餐馆打工送外卖时,因为反抗两个黑人对我的抢劫,被刺成重伤,幸亏被一位过路的美国老妇人呼喊警察吓跑了黑人,送我去医院急救。她还打电话通知我打工餐馆的女老板陈娣;对护士小姐介绍了他目击我被刺伤的情况后,丢下我的车钥匙,就走了。当时我疼痛难挨,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心里一直惦记着欠老妇人这份情谊。刀伤养好后,我又继续送外卖,每逢走到被刺伤的那个区域,总希望能再遇到那位好心的老妇人,好好谢谢人家,以消除内心的不安;可一连近三周的时间,总也没遇上。忽然,我记起了,那天我因失血过多,又惊又怕,人是昏昏沉沉的,根本没看清楚老妇人的脸,很可能就是走到对面也不一定认出来;但我却记得她那条其丑无比的狗,它短腿、大头、宽嘴巴,黑黄杂色;比美国电影《巴顿将军》中巴顿牵的那条难看的狗还要难看。那天它主人开车送我去医院的时候,在车里,它对我时不时地呲牙裂嘴凶巴巴地“唔唔”着。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怕。因此,我想若能寻找到那条丑陋的狗,也许可以较容易认出老妇人。果然灵验,一天,我终于发现了那条丑狗,继而确认了它的主人。我立刻下车向她问候,并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老妇人先是一怔,好半天,才想起来,关切地问我刀伤恢复情况。我告诉她已完全恢复了,并向她介绍说,自己是来自中国北京的留学生,现在一边读书,一边在餐馆打工送外卖。问她是否喜欢吃中国饭菜;如果喜欢,可以给她送上门去。她表示,她对中国的悠久历史很尊崇,很想有机会去中国看看;对中国饭菜也有兴趣,明天可以送一份外卖给她。我要送她回家,她不同意。我说:“我顺便认认路,省得明天现找,误了您吃饭时间。”她同意了。这次在车上,那条丑陋的狗不再对我呲牙裂嘴“唔唔”了,还露出些许友好的表示。我却对它一点好感也没有。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对女老板陈娣说了昨天遇到了救我的美国老妇人,想请她吃顿中国饭作为答谢。女老板当即表示这顿饭由她来请,并关照大厨要搞得精致些、丰盛些,好好答谢老人家。大厨特别精心制作,我准时送饭上门。一进门我热情而礼貌地按中国的称呼,叫她一声“奶奶”。没想到,她立刻拉长脸,说:“你应该叫夫人,叫太太,喊的什么奶奶。岂有此理!”我一脸尴尬,忙致歉说:“对不起,夫人。”她说:“叫我史密斯太太。”我忙改口叫,“史密斯太太,请用餐”。随手打开食盒,将饭菜摆在桌子上,菜是三荤三素;主食是蛋炒饭、三鲜包子和葱油饼。她一看,又立刻沉下脸质问道:“我要的是一个人的饭,这是几个人吃的?”我忙解释:这是我们老板请她吃的,以答谢她救我之恩。她有些生气,仍板着脸说:“那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作的,有什么好谢来谢去的!我不吃你们的请,请拿回去。”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位“怪”老太,要小心“侍候”。我又傻笑着解释说:“这是我们餐馆大厨专为您精心制作的有中国风味的菜肴,不要求全吃完,只请您品尝,剩下的我拿回去。”她说:“为什么要这样?这是浪费,也是强加给我,我不接受。”她仍是满脸严肃,我还是一脸无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对答,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傻笑着说:“那天您若不及时送我去医院急救,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给您送外卖的幸运了。我和我们老板是诚心诚意地想做顿中国风味的饭菜请请您老人家,以表谢意。万万没想到会惹得您这样不高兴,请原谅。”她圆睁双眼气呼呼地说:“我自信还没有到让人称老人家的时候,你却提前了,哼!”我真昏了头,刚才叫“奶奶”被骂过了,现在又来了个“老人家”,真是自讨没趣。忙致歉说:“对不起史密斯太太,这是我的错。我的意思只是想让您吃我们的请,否则,我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是很没有面子的,回去也不好向老板交代。”她抓住我的话把,说:“你只顾自己的面子,全然不管别人的面子,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也有些动气了,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官还不打送礼的。你实在不吃,我只好拿回去了。”说着往食盒里装饭菜。她冷冷地说:“我是美国人,又不是你们中国官,干么要学他们。”见我提起食盒要走,又说:“等等,为了照顾你的面子,给我留下一份,其余拿走。”我忙再打开食盒,征得她的同意,拿来她的餐具,每样饭菜都分一些给她。她问多少钱?我说是请她吃的,不收钱。她摆手让我都拿走。我忙收了她的钱。她另外给了我10块钱小费,我找了5块钱给她。她问:“为什么?”我说:“送外卖的小费最多是5块钱。”她一把将块钱又从我手上夺了回去,气嘟嘟地说:“又是面子。”这时,我对这位顽固的老太大实在难以忍受,匆忙收拾好食盒,连声“再见”也忘了说,转身逃也似地往外走。她突然叫住我,说:“连一声再见都不说,名字和电话也不留,这又不要面子了。”我赶忙道了歉,留下名字和电话,说声“再见史密斯太太”,大步跨出门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正想骂一句:“可恶的老太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老人家对自己是有恩的,生气和骂人都是不对的。在回去的路上,我平静下来后,回想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长见识。也许是文化背景不同,观念不同,思维方式也不一样的缘故?仔细想想,老人家有些话也不无道理。…我在想,外面和家里只有她史密斯太太一个人,没见到史密斯先生和别的什么人,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和那条丑狗相依为命?太寂寞,太孤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联想到一位朋友说过,他父亲过世之后,他和妹妹也离家单过,只剩下母亲一人独居,她总是相赶着和人说话,甚至愿意和人吵上一架;再就是实在太闷了,还愿意花钱买票去剧场里看场悲剧,大哭一场抒发一下。这位美国老太,是否和中国老太“患”的是一样的病,也愿意有人上门说个话,甚至找岔子斗个嘴,内心里也可以抒发一下,精神上得到一些满足?好了,到此为止,已经谢过她了,人情债也还了,以后不再和这种人打交道,不用再那样劳心费神了。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史密斯太太早早打来电话说,她昨晚上吃得非常满意,要求我每天给她送一份和昨天同样的饭菜去。我一听脑袋都大了,刚说不再和她这种人打交道,现在每天都要去面对她;再说,六个菜,每样都炒一点点,这投料和人工有点赔不起。怎么办?我和大厨都作难了。我得想个对策才是。

  

  第二天我按时送饭上门,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好像昨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我边给她拿菜、饭边和她商量。我介绍说,中国菜有好几个著名的大菜系,各个菜系都有其独特的风味,应该对每个菜系的菜都尝尝才好。我进一步对她说,如她信得过我,每天我为她配菜,保她吃得满意。她同意试试。出人意料,这一难题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大厨和我都很高兴。这以后,每换一道菜,我就凭着现学的一点常识给她讲解各个菜的特色、风味。她很满意,对我的态度也大为改观,在给小费时,还没忘了把那天夺回去的5块钱也补给了我。

  

  又一个下午,我送饭去,看到史密斯太太和她新请的一位大胖子黑人保姆,正对着起居室天棚上的吊灯发愣。我问发生了什么事?回答说,6个灯全不亮了。我说可能是灯泡坏了,或者保险丝出了问题,先给我一个好灯泡试试看。胖保姆说,她要上去试试,史密斯太太说什么也不让。我张开两臂夸张地比了一下,说:“您这样的大块头,史密斯太太怕你踩坏了她的椅子和摔坏了你。这个由我来做是最合适的了。”她俩一听,都乐了。我顺手拉过一把椅子,踩上去换上新灯泡,立刻亮了起来。胖保姆又让我去卫生间看了洗手池流水不畅的水管,问我可有办法修理?我让她拿来一把钳子和一根铁条,不一会儿就修好了。她俩又都高兴地夸我能干。

  

  史密斯太太还说我给她配的菜好吃,每天都不重样,使她的体重都增加了,她担心这样下去会走不动路的。我说:“请放心吧,不会的。中国饭菜好吃不胖人,你吃了只会更加健壮和美丽。”她听后满脸欢喜地笑了,说我是个会说话的年轻人。最后,她执意要给我10块钱小费,我见她心情很好,就故意打趣说:“帮客户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是志愿的,而硬要给小费,是否也有强加给人之嫌啊?”史密斯太大吃惊地一怔。胖保姆忙说:“齐先生你应该收下。要是请人来修,20块钱恐怕都不成的。”史密斯大大接着说:“‘按劳付酬’的名言,你不该忘记。大学生干这些事,就应得到相应的报酬。”我故意逗趣地说:“想不到史密斯太太还是马克思的信徒。”她说:“不,你错了,我只信奉真理。”这以后,我和这两位妇人的关系逐渐变得融洽起来,我称呼胖保姆为“胖婶”,她很高兴。就连那条丑陋的狗,也随同它的主人对我表示友好,每当我上门来,它都扑上来,摇头摆尾表示亲热。我可和它亲热不起来,总想踢它一脚叫它快快滚开,但一想到“打狗还得看主人”的箴言,也就不好下脚了。

  

  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我准时出发去送外卖,只剩三户人家时,我的那辆老爷车坏在了路上,我鼓捣了半天也开不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上一辆计程车,怕人家等着用餐,就冒雨跑着去送,没带雨具,不一会儿,就成了落汤鸡。等到了史密斯太大家,一看她的脸色,比外面的天“阴沉”的还厉害,我知道这是对我的迟到不满,我忙向她致歉意。她生气地连问几个为什么:为什么不遵守时间?为什么不叫计程车?为什么不带雨具?最后她有些忿然地说“真是荒唐,你已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淋雨是要生病的。快去洗个澡,换换衣服,我这里有你能穿的衣服。”我说:“不成,还有两份外卖要送。”说着就往外跑,她在后面喊要我开她的车去。我说:“路不远,不用车。”她又叫我拿雨具,我已跑出门去。

  

  又一天,我按时到了史密斯太太家,见她一个人在玩牌,我站在一旁看。她看了我一眼,问:“会玩吗?”我说:“会一点儿。”她问我若没有别的工作和课业可否留下来玩牌。我坐下来,上手洗牌,她一看我洗牌的熟练劲儿,先是一惊,旋又笑着说:“年轻人你说了谎,不是会一点儿,而是会很多。”我笑笑,和她玩了起来。我连连做赢家。她又笑笑说:“你不仅会很多,而是个大玩家。”我笑而不答,不想告诉她我在大学里桥牌比赛时是拿过名次的,当然是名副其实的玩家了。她打量我半天,和我商量,她每天要的那份外卖,可以最后一个送来,有空闲又不影响课业,可否留下来玩牌?她按钟点付给我酬劳。我说:“不,我也喜欢玩牌,付给酬劳,完全是强加给我,我不能接受。”她笑了,很开心,如同她赢牌时笑的那么天真。有时她赢牌时简直像个孩子,高兴得拍手打掌;而输牌时,则唉声叹气难过的不得了。心想:这小小的纸牌戏竟能拨动这老人这么大的悲喜情愫,说明她太孤寂了,太需要“人间烟火”──与人交流,得到人们的关爱和生活乐趣了。这也许和美式的生活准则不无关系?子女满18岁一律“放飞”出去,崇尚俩人“世界”和个人独居;邻居老死不相往来;亲友探访有约…还见报载美国有的独居的老翁、老太死了数月或数年(有一位老太死了6年)之后,才被修理水、电管线的工人会同警察打开门以后,发现尸体并在她们的年历上确知其死亡时间。因此,对史密斯太太那么刻意留我玩牌也就好理解了。所以,每当空闲时,我都愿意留下来陪她玩玩牌,并故意输给她几盘,让她高兴和睡个好觉。有时候,玩一会儿牌,就休息一下,边喝咖啡边聊天。聊中、美文化,历史和哲学;聊风情和习俗。她对中国的老、庄哲学特有兴趣。可惜我在这方面答疑是不合格的,急忙请爸爸在国内找两本老、庄哲学的注释本寄来,用于临阵应对。其间,我们有统一,有争议,最后都能友好地求同存异。我很喜欢这种闲谈式的交流,增长知识,开阔眼界。每次看到她赢牌高兴时,我就会及时提出该谈天说地了,她也会很爽快地同意。在交谈中,史密斯太太谈了她的经历和婚姻。她是学生物化学的,而在中学时代对世界史和地理特感兴趣,曾幻想过有机会周游世界,去亲身印证书、文上所写的方方面面。由于种种原因,她只去过欧洲几个国家,亚洲只去过越南和日本。年轻时的梦一直没能圆。史密斯先生是学医的,两个人在社区工作时,相爱而结婚。婚后不到4年的时间,史密斯先生应征入伍去越南打仗,刚一年多的时间就染病回国,高烧不止,弄不清是什么病,最后是胃萎缩吃不下东西,而过早地去世。她对美国的称霸世界,处处以世界警察自居非常反感。她说她不是从受害者家属的立场出发,而是从一个普通的世界史爱好者角度来看问题。每次的反战活动,她都积极参加。史密斯先生过世后,她又结过两次婚,都不幸福,也没生育。现在她在市区有一间专营药物的小门市部,主要是为老年人配制保健类的药品。她还计划着存下点钱,去实现周游世界的梦想,第一站早已决定是中国和印度。我表示欢迎她去中国,如有可能,我是当然的向导,她很高兴地表示很希望能有那一天。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准时去给史密斯太太送外卖。胖婶难过地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史密斯太大外出溜狗时,她的狗在追逐另一条狗,由于拴狗绳套在她手上太紧,一时松不开,把她给带倒摔成右腿骨折,正住院治疗。我急忙赶往医院看望。她见到我,感慨颇多,说她的狗向来都是温顺听话的,不知那天怎么完全变了样。我劝她安心疗养,很快就会复原的。她有些伤感地表示,年龄不饶人,恢复原样已不可能了。我告诉她说科学家断言人的寿命应该是125岁,她现在正当年,上帝也会保佑她的。她说:“不该对上帝作过分的要求。”我说:“一点不过分,刚刚好。”她高兴地笑了。我安慰她说:“要有信心,配合医生的治疗,完全可以康复如初。”她感谢我对她的祝愿。

  

  两个多月之后,史密斯太太出院了,打电话订饭,并要我最后一个送给她。我知道这是要我陪她玩牌的信号。我一进门,她坐在轮椅上,高兴地早早伸开双臂欢迎我。我问过“好”后,放下食盒,就往洗手间走,她大声喊道:“应该先吻我,怎么这点礼貌都不懂?”我答道:“我洗把脸再来,不要把你美丽的胖脸弄脏了。”我洗过手、脸拥抱和亲吻了她。她很高兴,问我可有时间坐坐?我说:“这些天我也很想玩牌。”我请她先吃饭,休息一下再玩。她说她已经吃过了,为了要见我才订的饭。我故意板起脸对她说:“对朋友说谎话是不应该的。”她说怕我借故推辞,才说了谎,不过是善意的,应该被允许。我说:“我没听说过。”她突然反问我:“你刚才说什么怕弄脏我美丽的胖脸,是真心话,还是虚情恭维?”我一怔,心想,这老太太真挺厉害的!真可谓耳聪目明。我忙说:“当然是真心的。因为,我奶奶也是满头白发,可没有你美丽和健壮……”说完,我好后悔,明知她和“奶奶”这个称谓有什么瓜葛。这一不留神,说走了嘴,可能把两个多月前去医院看望她时用125岁的人寿换来的难得的笑容又给抹掉了,我等待着她的发作。出人意料,她不但没发作,而是态度极为温和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我真的有那么老吗?都要摆在老奶奶的位子上?”我忙解释说:“你不老,我只是拿我奶奶打个比方。”她说:不用解释了,同奶奶打比方,自然是把她放在奶奶一样的位子上的。我忙补上一句说:我奶奶对我要求很严格,但也最爱我。她也是出于爱心对我严格要求,只是在这一点上她和我奶奶一样。她愕然一怔,不解地问我,她什么时候对我严格要求了?我告诉她,我第一次来她家时,她对我的态度和所说的话,使我好难堪,好半天转不过弯,下不了台。她又问是否记恨她?我说,当时有点记恨,但时间不长,只是一闪念,想骂一句出出气。她急忙问:“你想骂我什么,可否告诉我?”我说:“只想骂一句:可恶的老太婆,可没骂出口。因为想到你对我有恩,而你有些话是教我做人的准则,也不无道理。”她又问:“你现在是否心里还认为我是个可恶的老太婆?”我说:“不不不,现在我认为你是位可爱、可敬的史密斯太太。”她再次确认一下我说的是真心话,就高兴地张开双臂要我再拥吻她一次。接下来,就是玩牌和谈天说地。

  

  我的那辆老爷车刚修好不久,又被一个美国小伙子的小卡车撞了个正着,责任全在对方。他倒车时没看见我的车已经泊在车位上,而我正好开门下车,小卡车正好撞在我的车门上,撞坏了车,夹伤了我的右臂。警察立刻赶到,看了现场,记下双方的谈话和证件;迅即送我去医院检查。初步认定只是皮肉轻伤,骨骼和内脏均未伤及,在伤处上了药又拿了吃的药,就送我回去休息。这医疗费、修车费和误车费都由对方投保的保险公司支付。小伙子叫汤姆,正在社区学校读书(相当于我国的二年制大专),还和他的父母一起来看望过我,并一再表示歉意。后来我和汤姆成了朋友。史密斯太太得知我受伤后,专门让胖婶开车送她到我住处来看我,并带来水果和罐头之类的礼物。我见她坐着轮椅来到我面前,十分感动,连声致谢,说她正在病中,不该跑出来。她说:“很想念你,就来了。”她问我养伤时还需要些什么,可以请胖婶送来。我千恩万谢,表明什么也不需要。她见我的住处窄小破旧,提议我搬到她那里住,并表示不收我的房租。我谢绝了她,说和同学们同住,可以及时讨论学业上的问题。等我伤好后给她送外卖时,她再次提出要我搬过来住,可以不再送外卖,帮他剪剪草坪和购物,在她腿还不能开车时,接送她上下班,不仅不收我的房租,还可以补助我些钱。我感谢她的盛情,还是拒绝了她。后来在一次“谈天说地”时,她第三次提出来,并且逼问我现在是否还把她看成是个“可恶的老大婆”。我忙说:“不,不,没有。”她逼问:“那为什么不愿意搬来这里,而宁肯住那样窄小破旧的地方?”还说,她认为我是个真诚和可以信赖的年轻人,希望她没有看错。要我相信她不会占我太多的时间。我忙解释:“我是怕打乱你的生活习惯和规律,请容我考虑一下好吗’”她表示同意。我心里很矛盾,我知道美国人是务实的,老人家的话语中也透着真诚和热情,再拒绝,恐怕要伤害她。答应吧,又怕她再“怪”起来受不了,这送上门的自讨没趣,又怎么退出来?还有,总不如和同龄人生活在一起那样欢快和舒畅。我有些犯难,决定回去和同学好友商量一下再作定夺。大家一听,一哇声地叫好,说我的好运气来了,半点都不要犹豫。大家争相帮我解疑释惑,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有个好的居住环境,首先对学习大有利,省下房租也是头等重要的事情;老人家再“怪”也不必多虑,今日可以是战略伙伴,明天也可以是冷战对象。在这一点上,应该学学人家老美的务实精神,不要老想着咱们老中的许多面子问题;再说凭你老兄的为人,不会处不好对你已经中意的老太婆的关系;你和老人家相处,也只是一早一晚的时间,其它时间尽可以和大家一起欢快和舒畅……

  

  我住进史密斯太太家,史密斯太太和胖婶都很高兴,包括那条令人生厌的狗。我提出还是要付房租,哪怕少些,因为我有收入。史密斯太太不同意,她很激动地拥吻了我,说:“年轻人,你给我带来了欢乐,我很感激你,怎么可以收你的房租?你不要再强加给我。”我很快地适应了史密斯太太的生活习惯;她所交代的各项工作,我也完成的很好。她的早点和中餐由胖嫁帮做,晚餐有时候我从餐馆带回来;有时候我则做点北京炸酱面、水饺或烙饼等,请她和胖婶换换口味,她俩吃的都很高兴。晚上,胖婶帮史密斯太太洗过燥后,我用在国内跟亲戚学的按摩,为她的病腿恢复功能,效果挺好,连医生都惊奇她恢复的这样快。胖婶一再说我是中国神医;史密斯太太更是激动不已,流着泪紧紧地拥抱和吻我说:“孩子,你不仅给我带来欢乐,还给我带来健康!谢谢你,谢谢你!”史密斯太太的腿恢复得靠拐杖能行走时,有时晚饭后或周六、周日休息时,要求我带她到湖边看快艇竞游和冲浪嬉戏;或蹬高观夜景,看小鸟归林。行前,我都会准备一些吃的、喝的放在保温箱里带在车上,以便随时享用。每到这时,史密斯太太显得十分快乐,会兴高采烈地谈些美国的、别国的奇闻趣事,读书心得,社会观感和人生感悟等等话题。我都很认真的听和虚心的问,从中获益匪浅。有一次,我见她兴致很好,就忍不住提出一个困惑多时的问题问她。我说:“对不起史密斯太太,我想问一下,史密斯先生已过世多年,你又结过两次婚,你不叫你的本名和别的什么太太,为什么唯独还称史密斯太太?”她笑笑说:“好精明的年轻人,问的好。”接着她介绍说,她的生活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是和史密斯先生一起工作和生活的那些日子,其它时间大都是令她不快的。所以她愿意用这个称呼来怀念和追忆那些值得纪念的日子。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年轻人,没想到我到了老奶奶的时候又遇到了你,你同样给我带来幸福和快乐。”我忙说:“我也很高兴,能在异国他乡和你结成忘年交,从你那里学得了许多书本和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也是我的幸福和快乐。”她听后,表示出由衷的快慰,两眼满含热泪,说:“谢谢你孩子!我想对你说,你愿意叫我奶奶就叫好了,我很高兴你这样称呼我,更愿意你像爱你的奶奶那样爱我。我还有个决定,希望当着我的律师的面对你说,我要将我的财产全部遗赠给你。因为我没有别的亲人,希望它不是强加给你才好。”我一听有些慌神,我知道这位老人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认真的,但我不能接受。我说:“谢谢你对我的关爱史密斯太太。请你收回你的决定,因为我不可能长期在美国生活,我学业有成之后,是要回中国的。请相信,我在美国的时间,会像爱我奶奶一样地爱你。”她觉得有些失望,沉默有顷,才说:“孩子,请不要马上做出你的决定,如果愿意,还可以和父母亲商量一下。你就是将来要回中国,它们也可以帮你在回国前完成更高的学业。请考虑一下再回答我好吗?”第二天,我向她建议说:可以用她的产业和积蓄建立一个史密斯太太助学基金会,每年资助一两个学习世界史的品学兼优的中国留学生,这样更有意义。她表示可以考虑。后来,她不止一次地表示,等她的腿完全恢复以后,希望我能陪她去中国和印度看看,以实现她青年时代的部分梦想。我欣然同意,表示很乐意陪同她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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