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晓行夜宿,林贤处处提防。行至洹河口,借宿一农家。林贤照例守在秦珏门前,让钟正去歇息,钟正不肯挪步。夜间,忽有蒙面黑衣刺客来袭,林贤接了两招,无心恋战,返身冲进房内保护秦珏,留钟正在屋外格斗。林贤抱起婴儿,要带秦珏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听钟正惨叫一声,“扑通”倒地,林贤大惊,抢出门外,刺客已杳,便蹲身去扶钟正,岂料钟正暗中猛插他的穴道,将他点定一旁。一刺客从屋檐飞落,劈手夺了婴儿,飞奔而去,眨眼功夫就没影了。秦珏惊呼着追出来,钟正跪拦在当地:“少夫人勿惊,小公子被耿大哥抱了去。”“你还我孩子!”秦珏又惊又怒,一诺千金的钟正食言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少夫人,林烈背叛元帅,这是千真万确的!”钟正伤心欲绝,“我才得了信,林烈出卖了俊合,以致行刺萧鉴失利。小公子是元帅唯一的血脉,不能给林烈教坏了。少夫人不跟我们走,属下不敢强求;少夫人跟我们走,抚养小公子长大成人,我们感激不尽。”
秦珏掂记孩子,不得不随钟正而去。林贤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林楠等随从见林贤倒地,秦珏在钟正手里,不敢动武。不等林贤解开穴道,耿忠义折回来丢下那封密函。
羽琪道:“小三,钟正是不是药鬼胡鲜卑的徒弟,竟晓得‘飞蜈蚣钻心指法’?”“不可能,难道还有江湖中人插手。”林烈想到这心惊肉跳额头渗出冷汗。
兄弟三人商议对策。而耿忠义迟迟没有音讯不知藏身何处,于是分头搜寻。忙了一日终无结果。直至红日西沉,暮色苍茫之时三人会合,见那残阳挂树,寒鸦点点,山川萧条,不知计将安出。天黑之际,林梓送了封信来,拆开看时,是耿忠义约林烈明日五更天只身往虎啸矶会面,不许带一兵一卒。羽琪见信啐了一口,打定主意随林烈前往同擒反贼。林烈怕生意外,不肯答应。林贤另有主张,上前把羽琪劝住。
几个人在野外搭了帐篷露宿。林烈坐卧不宁,夜深人静之时,步出帐外,踏月于荒山野径之间。山风萧飒,寒露冷冷。此情此景,又勾起如烟往事缭绕心间。
两年前的一个秋夜,大部队行军至露华山,安营扎寨,林烈安排好自己的小队人马便领着两名士兵四周查看地形。荒山野地,上有一轮明月朗照,下是延绵天外的一带空林。月华如霜,空枝浸露,寒山似带,晚风拨剌着骨棱棱的瘦损的小脊。林烈不知不觉走得远了,忽见黑黑的林子深处有一星弱火,上前探看,里面歪着一座半坍的古庙,掩着两扇残破的木门。士兵不敢上前,夜间栖身荒山古寺的非绿林大盗即狐仙鬼怪。林烈素喜搜奇猎趣,加之少年心性,巴不得有一场奇遇。他破门而入,拔剑在手。
里面一声惊呼,又是“啪”一声盆碗砸地的脆响。扑鼻的是呛人的药味。同时林烈看清面前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借着灶膛柴火的微光,他看见那少女将身挡在老妇面前,明眸含怒。他万分惊诧的是,这目光似曾相识又素昧平生,仿佛要披开千载的风霜才是他们上一轮的相遇,他痴痴地望着姑娘,迷失在千载离合的幻境里。直到手下士兵唤他,他才醒悟过来,告罪退出,掩上庙门。徘徊门外,良久不去。
庙门“吱嘎”一声开了,那姑娘翩然走出,月下,她衣饰素净,行动之间翩若惊鸿婉如游龙飘飘然如回风之雪,面上虽有风尘之色,却掩不住皎若明月清纯可人的容颜。姑娘背负一张古琴,上前施礼,口称寻亲不遇,流落此间,乳娘染病,乞望援救。姑娘言语爽利,其音婉转动听,人虽在流离颠沛仓皇转辗之间,仍然气定神凝,从容不迫。林烈暗暗称奇,欣然答应。入得庙内细瞧,原来是一座洛神庙。那见老妇人躺倒在一堆干草褥上盖着一件斗篷,脸色赤红,微微呻吟着,额头上敷着块湿漉漉的汗巾。姑娘小心地将病人扶起,把斗篷严实的裹在她身上。林烈唤一名士兵来背,把她们带到自己的帐篷中,唤军医医治。属下将士不免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说长道短,更有甚者拐弯抹角试探林烈意下如何。林烈不满他们交头接耳疑神疑鬼,便赌气笑说今儿便是良辰吉日他的洞房花烛夜。把人们都吓住了,于是有人飞报林辽,林辽一笑置之,他对儿子一百个放心。
天蒙蒙亮,巡营之时,林辽行至林烈的营盘,想起昨夜的话,便来探看,没见着林烈,连那妇人和姑娘也不见影。原来,林烈怕人惊扰姑娘,在门口守了一宿,天将亮唤了亲信守着,自己找个营帐胡乱睡下了。那妇人退了烧,睡了一夜,便好了,急着要走。那姑娘一再请卫士转达谢意,并留下一个锦囊走了。林辽拆看锦囊,却是当年他赠给寒江琴王秦逸山订儿女姻亲的信物双凤比翼玉如意,惊诧之余,即刻派人去追回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