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坐落在鸡鸣山南麓,庙宇不大,环境清幽。
余行等人簇拥着林烈入了偏堂,又与观主玄元道丈见了礼,又摆了糕点果品香茶,众人便围坐着商议迎回掌门大印之事。余行以为武林各大门派对行山掌门大印虎视眈眈,此行必须行踪隐秘以防不测,提议选二个人跟林烈前去,且乔装改扮可避人眼目。林烈选定了余行和另一位师兄邵存章。又提及九龙山比武之事,江湖传言彤云下山以武力逼迫各武林门派交出本门绝学,汇集成册,交予羽琪,有人劝林烈小心。又有人说,羽琪跟林烈住在一块,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人说得想办法从羽琪那偷学些功夫,才有胜算。林烈付之一笑,道:“你们扯远了,空谈无益,咱们迎回印信再说吧。
“诸位好兴致!”门口一人朗声插话道。众人回头看时,是一位须发斑白道袍加身手执拂尘的道丈。余行忙迎上前,施礼道:“微子道丈,快请上座。”又指林烈道,“这就是我派新任掌门人。”又向林烈引荐道,“这是微子道丈,我们营救你的时候,他仗义相助,实在难得。”
“大掌门,大将军,林公子真是鸿福不浅啊!”微子揖手笑道。这话里分明带刺。林烈紧盯他的脸,炯炯的目光透着逼人的英气,这熟悉的神采,他立刻想到这乔装改扮的道丈是昔日阵营里的好兄弟谢信明,此时他们频频闹事,触怒了皇上,他不敢挑明,只还礼道:“在下与道丈素昧平生,承蒙相救,感激不尽,道丈有如用得上在下的,但提无妨。”“大掌门,贫道有要事与你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谢信明的神色始终是冷冷的。
余行便领二人来到一间僻静的平房,尔后告退了。林烈见门外小径杂草丛生,阶前墙角一溜的青苔,必然绝少人迹,细听四下里悄然凝寂,才掩了门,又望望窗外翠竹森森隔着一条溪流,放了心。回头对谢信明说:“俊合兄,你们把京城闹得人心惶惶,朝廷出重金悬赏你,城中戒备森严,你们随时随地都有危险,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行山弟子是可靠的人,你们可以到清风观来与他们同住掩人耳目,明日一早我即出城往栖霞观迎掌门印,谎称你们是行山弟子混出城去。”
谢信明冷笑道:“谢谢大将军的好意。我谢信明是林元帅帐下铁骨铮铮的男儿,誓杀国贼,虽九死其犹未悔。不像某些不忠不孝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寡廉鲜耻丧尽天良!甘作弑君窃国涂毒苍生十恶赦的反王萧鉴的走狗鹰犬。”
“萧蓥荒淫无道大势已去,你为他白白牺牲值吗?”林烈情辞恳切地说:“你家中上有年迈失明的老母,下有孤苦无依的弱弟,你若有个好歹,弃他们于何地。”
谢信明大笑,笑声里透着几许悲凉,手指着林烈骂道:“林烈,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以一己之私废国家大义吗!咱元帅帐下只有断头将军没有屈膝变节的懦夫,我情愿你被萧鉴一刀砍了,免得给元帅丢脸让弟兄们寒心!”他声泪俱下捶胸跺足义愤填膺。
这番话这情形像一阵乱箭没遮拦地直攒林烈的心窝,沉重的负罪感坠在心头。因胸怀天下而弃暗投明,此举光明磊落的自信驱不散心中的阴影,他眼里闪着泪花,仰着头默然无语。
谢信明见林烈心有所动,长叹一声:“啸宇,你是元帅唯一的儿子,别人辜负了他尚可,而你和他十几年相依为命,他对你寄以厚望,你要伤他的心,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
林烈捂着胸口,神情悲凄,没言语。一阵沉默之后,谢信明劝道:“啸宇,回到咱们阵营里来吧,咱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我们流散各地的将士还有不少,以元帅的名誉征召天下义士,同心驱贼,元帅借塞北大军南下,里应外合,可望复国雪耻定鼎中原!”
林烈脸色一沉:“引狼入室,践踏中原,乃居心叵测之徒对我爹的恶语中伤,你跟随他多年,也信这鬼话!俊合兄,莫说你们复国无望,就算是萧蓥现在夺回了天下,我也不会再为他卖命!”
“一边是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一边是朝不保夕九死一生,你唯恐承欢新主子不及,哪还肯像咱这样在刀尖上过日子。”“萧氏兄弟为皇权之争把天下百姓都卷入战火之中,莫说平民百姓,连我们也弄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地步,这惨剧还要无止境的漫延下去吗!俊合兄,我爹体恤将士,如果他在这,绝不答应你们涉险地履危难。磷阳关突围时,我爹把老弱伤残的士兵都留下,只精选三千人冲破重围。关西一役,陆流方献关之后,我爹为保三千将士性命,致书韩窈放还将士们归去,只身受缚。你们这样做,他岂不痛心!”
“正因为元帅体恤将士一片赤城感天动地,我们岂能不知恩图报誓雪国耻。何况萧鉴阴险狠毒,大肆搜捕元帅旧部,酷刑逼供,令人发指,我等与萧鉴势不两立。”
“皇上已亲口答应不再妄杀无辜,你们不要再滋扰生事,可保无恙。俊合兄,叫弟兄们都散了吧,你到底想把多少个家庭牵进去为萧蓥陪葬,我们已经为他伤痕累累,难道还不够吗!”
“啸宇,话已至此,咱不必分证了,你我日后各卫其主,难免不刀兵相见,你别手软,我亦奋起杀贼,死而后已!”
谢信明言毕,拂袖而去。林烈赶上去,挡在他面前,跌足叫道:“俊合兄,你要三思啊!”“人各有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要挡我的路,除非把我绑了送到萧鉴手里!”林烈心痛如绞又万般无奈。谢信明一把推开林烈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