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阮老人传奇(三十六-四十)》
(四十一)
兰香虎妞一块儿去英子她舅家,叫门时,答应的是舅妈来开门的却是一个姑娘。
“这是谁家大俊姑娘?”英子问。
那姑娘没回话,腼腆地转身往到里跑。
舅妈听来了不少人,就迎了出来,“噢哟天哟,可把你们盼回来啦,大伙快屋里请,她舅,是阮先生他们呀。”舅妈话音没落,舅舅已迎了出来。
兰香虎妞在这儿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将晚便告辞各自回家。
舅舅已经谢职颐养天年,见英子问起这姑娘便道:“那是光绪帝登基那年,新帝要来辽东视察,告示传到各州县,不知怎的让太平镇的张家知道了。这张家儿子是出了名的孝子,老人过了60没了牙,儿子逼媳妇省出一个奶子的奶水给老人喝,老人愿吃生花生,他一口口嚼烂了喂。那天谈起皇上要来辽东视察,老人问儿子皇上头顶长一个角还是两个角,儿子说皇上头怎能长角?他说真龙天子怎能不长角,你看哪张画上的龙不长角?儿子说没长他说长了,儿子说不过父亲又不想惹他先生就说让俺背你去看看吧。父亲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父子俩估计皇上会走官道,他就每天来回背父亲18里路在官道上等着。后来一想如果错过机会不就白跑了吗?儿子便在路旁搭了窝棚准备就住那儿等着。过路人问他怎在这儿搭窝棚?他就说了实情,那人说你在这等还不是白等,干脆去县城问问知县老爷什么时候来也好在那儿等着,他爹一听对呀,俺连知县老爷也没见过,先见知县后见皇上,这岂不是两全的事。儿子二话没说背起老人就走,一走走了18天,到了县衙,把门的不让进,这点小事你问我也问大老爷还怎么办公?儿子讲了沿路的难处,把门说,“后天就是十五,每月初一、十五放斋饭,知事大人都去视察,去那问问不就得了。”
儿子背着老人去东门里的斋棚,那里已排起长队,两人便在后面站了。十五那天唿啦来了一帮人一下子把排队给挤乱了,儿子怕父亲挤在人中间看不见知事大人,就把父亲放在肩膀上。人们通常见的都是老子驼儿子,哪见过儿子驼老子,都挤过来看。知县大人也觉好奇也要看看究竟,这一下乱了,又要给大人让路又要看儿子驼老子。我那天当值在为大人开道时撞倒了一个女孩。
“就是这女孩对吧?”英子听舅舅老讲过程不上主题有些着急。
“你听我说么。”舅舅笑着仍然不慌不急,“那女孩的母亲呼一下扑过去用自己身子挡上去怕别人踩坏了孩子结果母女俩都被压在人堆底下,我也慌了。”
“踩没踩坏?”英子有些急不可待。
“我先说那张家父子吧,”舅舅越发缓慢起来,咳了一声,“父子总算和知县大人见上了面。大人告诉他,皇上是从水路走的,到了大孤山,因为水土不服早就返京了,儿子听了哭了起来。老人安慰儿子,俺没见到皇上见到拿了皇榜又这么和气的县官大老爷也就自足了。知县大人感动了,将父子二人请进县衙住了一天。并上表奏皇上,光绪龙颜大悦,亲自御笔八个字:张大孝子,孝感动天。还批拨10两白银嘉奖。”舅舅说到这里感慨的说:“英子你信不信?张大孝子名声会流传百世的。”
“我信,那母女后来是怎样了?”
“那母女就是郭嫂和她女儿猫妮还有她儿子狗娃。”舅妈说,“那天傍晚你舅把他们母子三人领回家,一进门就问我,你看这是谁?我上下左右打量,这不是何家的婉琴格格吗?可你舅说,她说我们认错人了,郭嫂说俺是大郎屋里的,人们都叫俺郭嫂,一会等郭嫂和她儿子狗娃回来你瞧象不象?这都好几年了,我们就把她当郭嫂了。如今狗娃16了,茂茂堂堂大小伙子,现在成了你舅舅学生了。”
“你多大了?”英子问猫妮。
“13。”猫妮这阵一直在听大人说话。敲门了,“俺娘回来啦。”
郭嫂和他儿子回来了,狗娃拿着菜郭嫂提着一条鱼跟在后面,母子俩是去菜市场买菜。
英子跑出屋端量这好一阵,太像了,除了眼角被岁月刻出的纹缕,还是一个模样。“哎,您还认不认得我,老吴家的,嗯?”
“您是那个吴家的格格,这么不懂事。”显然她不愿听,说着就进了偏房的厨房。
“等一会儿让他瞧瞧。”英子跑进屋对舅妈说,“肯定错不了就是她。”
“何姑娘早掉江里这是不争事实。”舅舅说,“当年阮先生不就把何姑娘当成二娘,长的像也是有的,不管怎样,她们来到这个家就把这儿当成自个的家,我也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我现在教狗娃读书,就想让他去赶考,一旦有了功名,我不想沾光,郭嫂老了也有个好的归宿。”
国长听了英子和舅舅的话,他没有急去看,吃晚饭时候他仔细端量一气,他断定不是婉琴那就是唤春,有当年的教训,他让自己稳下来,不敢冒然行事。第二天他在舅舅的书房问了狗娃。
“妈妈对她和父亲结婚前的事一点儿都不记得,俺问她结婚都是父母之命,你怎么就自己跑来找父亲呢?她不是不回答要不就骂小孩子多事,奶奶也不说,父亲也不说,我也觉得是个迷。听官家说父亲是把母亲骗来的,可俺怎么看父亲都不是那种人,母亲呢也不可能被人骗。”
“恐怕是患了病失去了记忆。”国长说,“据医书记载,人在出现意外伤害时,会突然失去记忆,或因这种伤害难以启齿而隐瞒了过去。如果是后者会在以后的生活里自己表现出来而恢复,如果是前者,那就需要长期的慢慢的通过治疗帮助恢复。”
“母亲是没有痛苦的,只是俺们兄妹想知道母亲的亲人在哪儿?他们怎么啦?不能让人指着俺们骂野孩子。”狗娃说,“武爷爷鼓励俺考取功名,可俺连家谱都不清楚,真丢人。”
“我说娃,家谱早晚会清楚,现在学好有了真本事是顶重要的。”英子舅舅说。
“爷爷教训的是。”
“这娃聪明,有举一反三的能力。”英子舅舅对这个得意门生夸不绝口,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国长说:“武大人说的对,年轻人应学真本事,不管怎样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说起你母亲,俺也是觉得是个迷,咱们大伙一块儿努力,非让她恢复记忆不可。”
三人正说着,有人敲大门,原来是王皮匠。
虎妞公公王皮匠是个生意人,先前对阮国长在太平镇办起的商铺很感兴趣,一直没找到与其合作的机会。他外出回来听说国长来过,立即问他又去了哪?虎妞告诉他在俺干姐的舅舅捕头武大人家。他和国长武捕头从没谋过面不好冒昧去请,转尔一想,一回生两回熟就亲自找上门来见亲家。
在武家他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亲自下贴子请国长和武大人到家里叙家常。
在商言商,说是叙家常寒喧几句便扯上正题,“听人说阮亲家和金州的昌隆号过往甚密,易货贸易可赊可欠?”国长也热衷这个话题,他讲了与昌隆号的渊源,“一晃也有几十年没再来往,听商铺伙计讲,昌隆号的掌柜来过几次,很想扩大贸易范围,也不知现下进行得如何。”“前些日子我去东边洲和道尹驻地凤凰城,那里的洋布生意很好,听说安东县也做了起来,我特意在那里带回几疋放在台上,几天功夫就卖光了,如果能直接从那面进货,一定能赚到好价钱。”“那是那是。”阮国长咐合着。三人边吃边唠,武大人有些插不上嘴,“王掌柜,听说你的皮革生意也不错呢。”“托福托福。”王皮匠叹了口气,“自从山大王林六占山为王,实话对二位说,不如前些年间,不过呢我的熟毛皮的手艺大有提高,市面上倒是提了价钱,也算过得去。”“王掌柜的客气,阮先生不知道,东门里的一溜铺子都是王掌柜的买卖。”“那算什么哟,全是些摆不上台面的杂货铺。”说到这里王掌柜突然话头一转,“我想请阮亲家帮一个忙,我铺子里现有一批上等皮毛,说是那些洋人特别喜欢中国的皮毛,咱拿去金州换些洋布回来,我想把杂货铺改成洋布庄,在城里做点布行生意。”
武大人听了说:“王掌柜这主意好。”阮国长当下答应下来,“王亲家果有眼光,抓紧时间准备,什么时候动身由您来定。”
王掌柜目的达到,十分高兴。“只是阮亲家路上劳碌,该多歇几日才是。去东边洲有现成的马队花钱雇来便是,从浪头到金州也有现成的船队,这些我都问好了。”
“那就选个良辰吉日,做生意不能错过机会。”阮国长爽快答应。
(四十二)
国长去了兰香那里,他的心里还惦记着郭嫂的事。
他从金州一回来就来了:“你见过英子舅家的郭嫂吗?”
“可别提了,是去年的事,我去菜市场一眼见到她就认出她是婉琴姑姑,她当时领个女孩,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郭嫂,我再问她领孩子走了,我想我真的活见鬼了?那天我跟她去了武家,结果被她撵出来啦,以后再见面躲我远远的,为这事舅妈对我也没先前那么热呼了。叔,我不会认错人,她就是婉琴姑姑。那以后我去给她上坟时,还叨念你要是婉琴姑姑没死或托生了就给兰香托个梦。叔,人是会托生的对吧?”
“俺是觉得她失去记忆。”
“那可怎么办?后来我也想,也许真的不是婉琴姑姑,会不会是二娘又嫁了人呢?”
“也许是,可她现在不记以前的事,二娘也好婉琴也罢,恐怕都是失去了记忆,慢慢来吧。要唤起她的记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让俺们共同努力。”
国长走出门时,兰香又把她拉了回来,“俺告诉你个秘密,二娘身上长什么你该记得的,她是二娘还是婉琴姑姑看看她后背就知道,俺俩背上都长了一块挺大的红痣,婉琴姑姑靠右肩我靠左肩,你不方便,让英格格想法看看。”
英子舅舅对阮国长热心郭嫂的事很是担心,不仅打破了他家平静的生活,一旦真的是何姑娘,英格格怎么办?他没忘长庚老人的临终嘱托。
“阮先生,我不想拐弯抹角,英子母亲伤心致疾,临咽气时把她托负给我,你和英子的事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你是聪明人,你说怎么办好?”
“武大人,你和吴家对俺恩重如山,大人的话国长不敢不听。可国长已经是一百几十岁的人了,这不是对英子好,是祸害她,象英子这样好姑娘,俺却实不忍心伤害她。”阮国长深情地说。“俺知道她喜欢俺,俺也喜欢她,可越是喜欢越是不忍心伤害她,也许你不能理解国长,国长向来认为,情动滋生活力,欲动则损精祛力。淡情、寡欲、宽心,病祛。俺与格格早已将男女私情上升为手足之情。谁也不想苟活在卿卿我我的檫肤之情中。”国长有些激动,沉默一会儿道:“当然,俺也不想就这样下去,如果上苍觉得国长还让活些日子,俺一定为格格找一个让她自己满意的郎君,决不想让她孤家寡人一辈子,让她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阮先生为人叫武某佩服。只是……”
“至于俺想弄清郭嫂的身世,帮助她恢复记忆,是想解除她的痛苦,也是给她的子女一些责任。俺想,如果她真的是何姑娘,也是武大人所愿意的,俺虽然不能如长庚老人临终所愿,但,当真是何姑娘,俺可和她一道实现长庚老人的宿愿,共同努力把学堂办起来。”国长讲到这儿勾起往事的回忆,“国长当初抛家失业就是想去兰芳国办教育,实现自己的梦想。后来碰上何大人,共同的目标又让俺们联到一块了,发生这么多事情,俺想也是缘份也是天数。俺活了这大把的年纪还办不成学堂,遗憾那,真的遗憾呵。”说到这儿,他的眼圈红了。
武大人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大门被眶铛闯开了,两个人不知发生什么事,这时出外买菜的郭嫂慌慌张张跑进屋,她的身后狗娃猫妮也紧随其后,“武大人,王皮匠家出事了!听人说今个天没亮他的大儿媳被绑票了。”“没听说是哪里的歹人?”“好象是说六爷的人,是六爷的人。”狗娃插嘴说,“街上人传传可凶哟,说一伙人进了屋先是叫做好吃的,这帮人吃足了和王皮匠要洋布,王皮匠不给,他们便抓住了他的孙子要带上山,他儿子不在家,他媳妇怕惊坏孩子就说要抓就抓俺吧,那伙人一点儿不客气,把她捆了走人。”“这个虎妞真是虎气不小。”阮国长说,“那是贼窝随便可以进吗?”
正在和舅妈说话的英子听这面屋里讲街头见闻也过来听听,“会不会是林六?”
这些日子街上一直闹胡子,留下口话都是六爷的人,林六的名声挺大,官府也拿他没辙。“反了,闹胡子闹到城里来了。”武大人摇头叹气说。
英子说:“虎妞会不会被遭奸了?”
舅妈叹气:“谁知这帮……”一句话没说完,有人敲大门,是一个衙役,是来请武大人进衙的。
武大人一走,国长说俺去王家看看去,英子说俺也去。刚推开武家大门,王皮匠哭丧着脸跑来了,他一来就骂护院的象死猪,埋怨虎妞逞能,“阮亲家您神通广大,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洋布啊!”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虎妞要有个闪失,我可饶不了你!”英子气呼呼地说。
“我的好姑奶奶,我这不是请阮亲家想法子吗?你不知道,我拦也拦不住啊。”
“那你怎不说你去!”
“王亲家,来的人看没看准是哪一个?”国长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法子。
“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见,只听见他们人叫他鬼见怕笑面虎什么的。”
英子说管他鬼见怕笑面虎,别叫他们吓唬着。
正说着武大人回来了,他是被叫去帮助衙役兵丁去解救人质的,他对天桥沟地形熟悉。他便举荐了阮国长,说他和林六是山东同乡。看在被绑人质是他的干女儿面子上,估计山贼不会太伤害虎妞。阮国长义不容辞,骑马先行,队伍随后。
阮国长到了天桥沟很快与林六见上面,说起来意,方知虎妞并没被绑到这儿。林六说,听弟兄讲最近在虎膛沟一带也聚集一些从山东来的饥民,为首的头目叫兰六,他们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常常打着本王旗号,坏俺名声,既然是先生的干女儿,本王岂能旁观。俺正欲杀他气焰,此事交与俺,也是俺回报先生不计前嫌救俺危难之中的机会。说着计点百十号人连夜下山,向虎膛沟进发。
史书载:同治十三年,匪寇发生内讧,林六火拼兰六,兰六余党逃到桓仁一带。
(四十三)
一八七四年,英政府以马理事件为要挟迫使清政府签订了《烟台条例》,曾参加过义军暂时避难在烟台码头做苦工的兰六等人大失所望。他想起同为义军小头目的阮武讲过父亲漂泊辽东,满人进关后,人烟稀少,土地落荒是发展生养的好去处,那里是新建制,清政府鞭长未及,山东饥民纷纷去那里逃生的话,便结伙来闯,见虎膛沟沟深险峻便在那里落草以求发展。群山峻岭并无土地,他们见山民以狩猎捕鱼为生,就打出均贫富的旗号干上了打家劫舍行当,活动时知道了林六在这里的名声,就让大家以六爷为名混淆市听,林六作乱多年,人们闻听丧胆,兰六势利发展很快,经常去县城骚扰,他们探听到王皮匠新近开了布庄正愁冬季换装便打上主意。
虎妞被押上山的途中被鬼见怕和笑面虎沦奸,虎妞一见到兰六就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胡子连畜生都不如,听你们的口音是山东人,我才跟你们来的,我的干爹和干姐也被胡子抓过,他们也是山东人,可他们知道干爹是他的同乡后,马上以礼相待,可你们这帮山东人竟把老娘遭贱了!”
兰六问:“你的干爹是谁?”
“阮国长,蓬莱人。”
“他有个儿子叫阮武?”
“对大儿阮文二儿阮武。”
“他现在在哪儿,他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虽说百十岁的人却象个中年人那样健壮。”
“你说话当真?”
“老娘还会骗你的不成?他现在就在我们那儿。”
“俺现在放你回去,把老人家请来,如果请不到……”
“那你就杀了我!”
兰六喝退身边人后:“你知道干俺们这行是不杀人的,可官府是会杀俺的。你别怕,阮武被官府处决了,可他还是俺的好兄弟,你带俺去见了他父亲,俺就是他的亲儿子,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在虎妞的心里,山东人耿直憨厚是可以信赖的,“咱什么时候走?”
“不急,吃足了去睡觉,再没人敢动你,精神养足了,三天后日头落山走。”
兰六说话算数,他没对虎妞非礼,好饭好菜招待,详细问了阮国长的情况,虎妞把自个知道的全讲给他听,两个人倒象一见如故的老乡。
虎妞上山的第二天夜里,山下突然打了起来,她醒来时,兰六已经不在他的屋,她爬起来出屋看时,火把通明,喊杀声一片。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怕得要命。她正不知所措,兰六突然来到身边,“林六这个狗娘养的,把官军引来了,快跑!”拉着她就往山上跑,山的正面是水只能从侧面往上爬,陡峭的石壁茂密的林子虎妞有些为难了,她冷丁想,林六来干什么?还引来官军,是来救俺的吧,“兰大哥你快逃吧,他们抓俺个女人能做什么?”“不行,你还没带俺去见阮老人呢。”这时兰六的人节节败退,已经能听到林六的人喊声了。虎妞索性往地上一坐滑下山去,树太密滑不远给挡住了。兰六喊,“快上来下去危险!”虎妞没有动,却扯起嗓子向沟下喊:“下面是什么人?是不是来救俺的。”
“你个不知好歹的臭娘们!”兰六狠狠的骂着,“想死吗?”
“兰六,你林六爷来了,快束手投降吧!”
“虎妞,六爷和你干爹来了!”
沟下的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兰六果断下令:“弟兄们撒啊!”
天快亮时,林六端了兰六的巢穴,兰六扔下10几具尸体带10多人翻山逃脱了。虎妞得救了,她一见阮国长便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哭开了。
武大人他们20多人从天桥沟随林六后也追到虎膛沟,见兰六逃脱了没有和林六交锋便回衙交差了,知事大人会见了阮国长,对他配合县衙消灭了兰六给了嘉奖。阮国长百岁老人围剿胡子一时在县城传为佳话。县城从此平安下来。
(四十四)
巡检董大人谢职在家,从太平哨来县城治病,住在客栈,武大人知道这事就与国长一起去看他。董大人一见二人恭喜道:“二位剿匪有功,给县城带来了平安,董某因有您这样的朋友甚感欣慰。”武大人说,“都是阮先生德高望众,令胡子们望风丧胆。”武大人见他病情好转,就拉他到家喝酒。酒至半酣,武大人喊郭嫂再烫壶酒来,郭嫂端酒刚迈进门坎,董大人“呵”一声,手中筷子滑掉了,顿时脸色苍白不省人事,当他被救醒过来,第一句话是“鬼鬼,我见鬼了。”他一刻也不待,急着回客栈。他心神不安,病情加重。阮国长让英子舅舅回家去,他留下陪着。睡到半夜,董大人又被恶梦惊醒。
“阮先生,我见鬼了,真的见鬼了。刚才梦中一女子从天上飘落下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个伪君子,不懂得应人之事必忠人之事,我问她是什么事?她仰天大笑,我认真一看,原来是何姑娘,我说何姑娘这不怨我,一句话没说完,她哈哈大笑,又飞上了天。阮先生你说,如果不是何姑娘那一定是先生的二夫人,对不对?那个郭嫂,真是活见鬼。”
国长握着他的手:“董大人,她真的是郭嫂,是武大人家的佣人,她有儿有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不信,鬼,鬼……”董大人说着口冒白沫又昏了过去。
国长把他救醒后,他说,“我这病不能好,你送我回太平镇,死也要死在家里。”说完就哭了起来。
天亮了,英子舅舅来看他,他仍嚷着要回家。
国长顾了马车,护送他回家,回家的路上他仍昏昏沉沉,忽儿惊叫,鬼鬼不离口,回家第二天,董大人便离开人世。
安葬了董大人,国长去了何家宅子。
小胖孩儿,上窗台儿,
搬他妈妈小罐罐,
能上去儿,下不来儿,
不好了,妈来了,
叽里轱碌滚下来。
老远就听一老一少唱着儿歌,走近了透过敝开的大门瞧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和一个玩童扯着手唱着,这一定是焦嫂,可那个孩子又是谁家呢?
“焦嫂!”老妇人听到喊声站了起来,擦擦眼,“哟哟,天啊,是额附阮先生吧?”
“焦嫂,你好呵。”
“好好,好,咋你一个人呢?格格呢?”焦嫂上前握住国长的手,“可盼回来了。”说着拉他去了婉琴住的西屋 。
“从格格走,这屋就没再进人儿。”焦嫂一边说一边打开箱子柜子,“这些东西都是格格一针一线自个缝的,准备着等你回来结婚亲的……”焦嫂眼泪哗哗流,“我不是不信格格会出事,我这心想的梦里见的她都活得好好的,她说话是算数的,她要把我当额娘为我送终,她不能就那么走了……”
国长瞧见那张挂在墙上的七弦琴,往事便浮现眼前,他上前把琴摘下来,吹了吹琴上的灰尘,用指弹弹弦……
“她没走,肯定没走。”
“你说格格在哪儿?快说在哪儿?”
“她现在得了很重的病,什么也想不起来啦。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从董大人怕鬼就把郭嫂当成何姑娘,确定郭嫂即婉琴无异。
“快带我去看看。”
“奶奶,我也要去。”小姑娘一直抱着焦嫂腿。
“好,奶奶带你去。”
“这孩子……”
“大牛家的,大牛的孙女,三岁了。”
国长在这儿住了两天。他才知道是他那封迟迟没有到的信害了她。“听到格格出事的头一天,我才接到了您的信,知道您过了汛期就回来。我当时拦住格格就好了,都是我欠妥。没想到第二天格格出事的消息就传来了。”焦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述着……国长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又去商铺看了大牛,临走时他将七弦琴包好带走,他更加坚定郭嫂就是婉琴,一定让婉琴恢复记忆。
(四十五)
光绪十五年二月,慈禧还政,载恬亲政。一时政通人和,气象万千。英子舅舅听了国长的劝说,带一家人在端午节的前一天踏青游江。
一行七人先顾车去了青山沟浑江木场。英格格带领大家循着她和婉琴第一次来看望国长走的路线,边走边讲当年的故事。
过跳突泉时,英格格故意被石头滑倒坐在水里,大伙笑的前仰后合。格格说:“那天我和婉琴姐也是不小心摔在这儿,衣裤全湿了,就跑到那棵树后脱下来扭干了再穿上。”她突然问郭嫂,“我就是那天发现你后背右肩的红痣对不对?”郭嫂脸一下子红了:“你胡说什么,小心撕你的嘴。”“好,那你敢不敢把后背给大伙看看?”郭嫂不说话脸却吊起来。她好象很气愤,在这住了三天走过所有的地方无论英子怎么说,她都不理她。
最后一站是摩天崖,阮国长说,现在人们管这里叫望夫崖,说的是一位女子来这里望着归来的亲人,结果因下雨崖滑跌落江里了。郭嫂说:“那女人不乖,怎好登这么危险的地方呢?”英子说:“因为她太渴望见她的亲人,她要接他回家结亲的。”她听了笑笑,“这格格怎么了?竟说些摸不着边际的话。”拉着舅妈转身就走。
在浑江木场玩了三天后,国长借了一只船,大伙乘着顺流而下,一日在浑江入口停下,来到那次他和英子来过的地方。
“哟,你们两个真行,找到大郎屋里的,”那婆婆还记得他俩。她一见郭嫂便说,“大郎屋里的,孩子长得我都不认识了。他郭嫂,大郎真的……”郭嫂点点头哭了。
“人都是个命,大郎没福命短,你也别难过,瞧狗娃茂堂堂地叫人稀罕。”婆婆摸摸狗娃又摸摸猫妮。
“大娘谢谢你还记得我们。”
“怎能不记得,你婆婆的坟清明我去给培的土烧的纸,你们都不在我不能让她没人管。狗娃也该给奶奶培把土呢。”
听了老婆婆的话,郭嫂便喊狗娃猫妮去了她们过去住过的宅子。窝棚还没倒,院子里长满了草,院子里堆放准备建房用的木材没有了,窝棚后面的樱桃枝条上结满了一串串即将熟了的果实,桃树也坐了绿果……“这是你们爹大郎栽的。”
狗娃猫妮摘了几粒樱桃添嘴里,扎吧扎吧嘴好酸呵。“这桃是水蜜的可甜呢。”郭嫂说着眼泪便掉下来,两个孩子见娘哭了也跟着哭了。
而后娘三个来到一座坟前,“这是你们奶奶的坟还记得吗?”“记得。”兄妹一齐说着便跪下来,郭嫂也跪下来。捧起一把把黄土就往坟头上放,“娘,俺领狗娃猫妮来看你啦,娘,都怪俺不好大郎他走了。娘,你要保佑俺和孩子旺旺兴兴地活着,娘……”郭嫂号号淘淘地哭个不停,两孩子也呜呜哭着……
老婆婆听到哭声,也跟着抹起眼泪来。“这是一帮苦命人,真的好可怜呢,大郎一家人心眼好着呢,好人好报,大郎屋里遇上你们这些好人了,好啊,积德行善,你们一定错不了。”
英子舅妈说:“我们过端午节出来游玩走这了,郭嫂要领孩子看看奶奶的坟。”
“好啊,到多暂也别忘了祖宗,穷了不忘富了更不能忘。”老婆婆说。
英子见郭嫂哭的十分伤心就跑过去劝她节哀,并问她是怎么嫁到这儿的?郭嫂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少管点人家的闲事!你不知道她奶奶有多可怜,她把狗娃猫妮当成宝贝一样的痛。”说着又哭了起来,两个孩子也跟抹眼泪,弄得大家心里很沉重。
国长见引不起她的回忆,反倒勾起她的伤心,就招呼大伙上船继续南下。
(待续)